第9章

第9章

蟲草拿出毛巾伺候她出浴，笑道，“明日奴婢做些桂花糕給你吃。您想要什么口味，都可以告訴奴婢。”

左傾顏斂去渾身冷意，掃了她一眼。

傻哭包總算長進了，還知道拿吃的哄人，“我要紅棗味的。”

“好嘞。”

左傾顏穿著里衣坐在銅鏡前，握著從前她最愛的羊角小梳，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理著烏黑透亮的三千青絲，心不在焉回想著今晚的種種，眸色漸沉。

林家與殷家背后之人不言而喻。那人手握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生殺予奪，皆在一念之間。只要母親一日盛眷不斷，定國侯府就還有逆風(fēng)翻盤的機會。

林家既要當(dāng)那人手中利刃，那她就先將這柄骯臟不堪的利刃折了！

“蟲草，你到這慕青苑多久了？”

“小姐，婢女伺候了您整整八年?！闭f著，她又要哭了，八年朝夕相伴，小姐對她一點都不上心。

“喔，八年了啊，那你在侯府里人緣還不錯吧？”

“那還用說嗎？我可是大小姐的貼身侍婢?！弊叩侥睦?，府里的下人對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就連殷氏身邊的人，也從沒有為難過她。

“既如此，你待會兒去找?guī)讉€靠得住的，把我失身的事添油加醋傳到攏月軒去?！?/p>

聽見這話，蟲草心里詫然，忍不住想，“小姐不是被嚇傻了吧？”

想著想著，倒是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左傾顏嘴角一抽，俏目微揚，“信不信我抽你？”

蟲草心里松了口氣，這語氣才像她家大小姐啊。

她扁著嘴委屈道，“小姐，您要把這破事捅到攏月軒，豈不是平白給二小姐送刀子？”

左傾月是殷氏所出，見殷氏執(zhí)掌中饋，卻得不到正妻之位，連帶她也只能是個庶女，心中一直不忿，整日對小姐陰陽怪氣的，其實就是嫉妒。

“我這么做自有用處?！彼嵢坏溃笆潞蟀仓眠@些人的銀兩從我私庫里拿，不要走公中，記住，這件事情不能讓府里任何人知曉。”

蟲草聽著有些懵，不過很快，她拍了拍還沒長成的小胸哺，“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辦事?！?/p>

話罷身體力行，急吼吼的跑了。

這丫頭......

左傾顏輕嗤了聲，唇角卻漾出縱容的笑意，還能再見到蟲草，真好。

對鏡自照，十六歲的她與曾經(jīng)的她，模樣上并無二致，唯一變了的，是心。

若在平時，她也懶得跟左傾月這種有顏無腦的傻狍子計較，可誰讓殷氏做事滴水不漏呢？這一局，只能拿左傾月作伐反擊了。

躺在久違了的床榻上，她呼出一口濁氣，感覺整個人置身于云端，軟綿綿的，舒服得連手指都懶得動。

一夜無夢。

左傾顏在刺眼的光亮下?lián)伍_眼皮，就見圓乎乎的臉帶著興奮，聲音雀躍，“小姐快醒醒，林家的人來了！”

頭腦昏沉的她驟然驚醒，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右相和林染風(fēng)？”

蟲草笑容滿面，用力點頭，“小姐好聰明，一猜就中，而且他們還帶了媒人！”

林家果然來了。

她目露冷意，狠狠咬了下嘴角，疼痛讓她的腦袋又清明了幾分，“昨晚我交代你的事可辦妥了？”

“妥了，二小姐起夜的時候偶然聽了一句，連著叫了好幾個下人進攏月軒，問的都是這個事?！?/p>

“做的好?！?/p>

這一次，絕不能再讓他們得逞。

德正堂大廳，老態(tài)龍鐘的定國老侯爺端坐主位，他的頭發(fā)梳的十分整齊，沒有一絲凌亂?？墒倾y絲般的白發(fā)夾雜在黑發(fā)里，清晰可見。

坐在客席的是當(dāng)朝右相林錦，五十歲出頭，青色布衫，一派斯文，而林染風(fēng)坐在他的下座。

今日林染風(fēng)一直低著頭，仔細一看，不難發(fā)現(xiàn)他一個眼皮詭異地隆起，腫成了熊貓眼，另一邊額角也磕破了皮，包裹著一圈淤青，上嘴唇還有一半高高腫起。

他端著熱騰騰的茶盞，卻只能看不能喝，思緒也不知飄到了哪里。他的身側(cè)放了一個籠子，里面關(guān)著一只神采奕奕的大雁。

另一邊，一個圓臉的媒婆正與殷氏滔滔不絕地說著什么，殷氏客氣地招呼她，早已不見了昨夜的囧狀。

“老侯爺神采不減當(dāng)年啊。日后兩家結(jié)了親，我讓染風(fēng)常來，請老侯爺指導(dǎo)指導(dǎo)他的劍法。”

“我這把老骨頭咯。還指導(dǎo)劍法呢，你啊，我?guī)С鰜淼倪@些人里，就你這張嘴，最是能言善道！”

老侯爺擺了擺手，“林錦，客套的話就不必多說了，這樁親事老頭子只在乎一點，你家二小子是不是真對我們顏顏有意？她這性子，從小可是吃不得半點虧?！?/p>

聞言，林染風(fēng)放下茶盞，鄭然拱手，“染風(fēng)可對天地君親立誓，此生若得傾顏為妻，絕不負(fù)她！”

老侯爺無視了他那張看起來有些滑稽的臉，“有你這句話，老頭子就放心了，你們都很清楚，她父母走得早，性子野了些，可她心地善良，一直都是個孝順的好孩子?！?/p>

“我也不求你日后能與你父親這般身居高位，只愿你能憑真心待她，婚后務(wù)實顧家，別走歪路。”

右相笑道，“老侯爺多慮了，染風(fēng)這小子從小是您老看著長大，他什么性子您還不知道?。窟@只大雁可是他親手獵的，在家養(yǎng)了半載，總算是派上用場了?！?/p>

“看來林二公子對咱們家傾顏很是上心，老侯爺您也可以放心了。”殷氏給林染風(fēng)遞了一個眼神。

他趕緊把大雁獻了上來。

老侯爺抬眸，示意總管袁野收下。

就在這時，蟲草上氣不接下氣跑了進來，殷氏心里一凜，正欲呵斥，蟲草已經(jīng)大聲嚷嚷起來，“不好啦不好啦！大小姐懸梁自盡了！”

大廳里所有人騰一下站了起來！

林染風(fēng)手里的大雁直接掉到地上，摔得頭昏眼花，他一把扣住蟲草的手，“傾顏人在哪！”

“在、在、在攏月軒——”

話落，林染風(fēng)疾步?jīng)_了出去，蟲草甩了甩差點被擰斷的手，一轉(zhuǎn)身，就落到老侯爺意味深長的目光里。

“蟲草，把話說清楚。”老侯爺聲音帶著警告。

左傾顏會懸梁自盡？打死他都不信！

燼王府邸。

祁燼將一小撮肉丟進瓷缸里，巴掌大的烏龜慵懶地抬眼，復(fù)又閉上。

見狀，深邃的眼眸微瞇。

“嫌少？”

“主子，林家上門提親了?！碧鞓幸馕渡铋L的聲音響起。

捏著肉料的手一頓，寢室內(nèi)溫度驟降。

下一瞬白袍如電，倏地從門邊掠出。

安然午睡的烏龜不知什么時候被翻了個面，四肢掙扎晃動著。

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