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之背面

荒山城西南角，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片廢墟，似乎被遺棄了許久。不過如若再靠近些，便不難發(fā)現(xiàn)在那看似荒廢之中，并非沒有人煙。

這里，是另一個世界，光鮮之下不為人知的混亂世界。

類似的地方，很多城鎮(zhèn)里都有，不過寧越所知道的并不多，好在這里他曾經(jīng)來過，所以才認(rèn)得路，知道隱藏在表面之下的辛秘。

“這里，不是你這樣的人來的地方?！?/p>

一個帶著淡淡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在他身側(cè)。不遠(yuǎn)處的一堵殘墻上依靠著一道身影，剛剛好像那里還沒有人。

沒有回話，寧越從袖中探出的手上按著一疊銀幣，其中上下各有一枚突出了三分之一，并非完整重疊。

見狀，那人點了點頭，接過了隨后拋過來的那幾枚銀幣，笑道：“進(jìn)去吧，不過記得遵守規(guī)矩?！?/p>

“這個自然?！?/p>

寧越一步踏過了地面上刻劃的一條紋路，也是分界線，身后是正常的城區(qū)，而前方是隱藏在廢墟下的另一座城市，城中之城。

這里有這里的規(guī)矩，必須遵守。

走過第一個廢墟斷壁殘垣遮掩的拐角處時，他突然停下了腳步，側(cè)過身子瞄了一眼，心里暗暗一凜，果然如他所料那般，剛才的感覺沒有錯?！?/p>

只見在剛才的入口處，幾個衣著普通之人被攔下，為首之人遞出了一大把銀幣，然而守衛(wèi)根本沒有去接，更不要說放行了。

剛才，關(guān)鍵的并不是寧越遞出的銀幣，而是重疊的方法，不然就算再多給幾倍的進(jìn)門費用，這里負(fù)責(zé)看守之人也不會放行。若不是以前跟著大師兄來過一次這里，他也不知道。

看到交涉無果的那幾人扭頭回去之后，他心中也是暫時松了口氣，強闖的話，后果很嚴(yán)重，對方不知道規(guī)矩進(jìn)不來，但是自然也不敢亂來。

只是，想必他們會守在出口處不遠(yuǎn)的地方，守株待兔。

“看來，我太低估那些賞金獵人的眼力了，這樣的裝扮最多騙騙過路人?！卑戳税醋约旱亩敷?，寧越并沒有就此摘下，不知道的人肯定更多，而且現(xiàn)在身處這種三不管的混亂區(qū)域，即使不被通緝，也有必要隱藏身份。

沒有再多想，他順著碎石與垃圾遍布的道路緩緩深入，七拐八拐走過蜿蜒小道，遠(yuǎn)處逐漸傳來陣陣嘈雜聲，當(dāng)又拐過一座傾倒的樓宇后，耳中聽聞到的喧鬧聲更加清晰起來。

眼前，上百個攤位散亂分布在廢墟的遮掩之下，大部分都很簡易，隨便攤上塊破布擺些稀奇古怪之物，染血的殘缺兵刃，還帶著幾絲皮毛血肉的獸骨，以及一些樣式奇異的暗器。

其中也不乏一些背靠著廢墟重新支起破舊樓宇的店鋪，似乎高檔一些，最大的那一間里面還傳來了陣陣獸吼嘶叫之聲。

寧越大步從人群中穿過，沒有因為任何事情而緩慢，而此處原先聚集的數(shù)百人根本沒有多看他幾眼，繼續(xù)著自己的事情。

這里是荒山城的黑市，只要有錢，或者是拿得出價值不菲的東西以物易物，能夠買到許多正常市面上看不到的商品。當(dāng)然，也不一定是商品，在這里也能夠雇傭到臨時的護衛(wèi)，甚至是殺手?！?/p>

當(dāng)然，還有些特殊的交易，比如在一片僅僅只是廢墟中拉著幾抹簾子的位置，一個穿著暴露的妖艷女子剛剛送走了一位客人，眼見寧越從旁邊走過，急忙招了招手，暗送秋波。

寧越也是知曉那是什么買賣，皺著眉頭直接過去，步伐還加快了些，簾子的隱蔽性可不好，男女急促的喘息聲音傳入耳中，令只有十六歲的他一陣面紅耳赤，好在有斗笠面紗擋住，別人看不見。

黑市的將近盡頭位置，一處順著傾倒廢墟朝著地下挖掘的陰冷入口，兩個壯漢分立左右，遠(yuǎn)遠(yuǎn)望著那邊的簾幕，朝著妖艷女子吹著口哨，其中一人眼見寧越到來，面無表情地伸出手一攤，下一刻，幾枚銀幣落入了掌心，也就此放行。

心里揪起一痛，寧越暗暗嘆息，自己的家底光是過兩個門就一半沒了，如果接下來不如所想的順利，那么本身還勉強能買得起的一瓶靈藥都要飛了。

地下，喧鬧聲更加沸騰，一簇簇人群湊在各處，滿臉通紅地叫嚷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正中的變化。

這里是賭場，賭法很多，但是他想找的只有一樣。十賭九詐，而那一樣卻是唯一一個做不了手腳的局。

比起別的地方各式各樣博弈的人群擁擠，邊角的這個位置并不起眼，一個枯瘦老者靠在了墻角邊，身前擺放著一副陳舊的棋盤，漆皮都脫了大半，十幾顆黑白兩色棋子落在棋盤之上，是一副殘局。

“規(guī)矩，賠率?！?/p>

在棋盤前坐下，寧越推出了自己剩余的全部資產(chǎn)，即將把手拿開時又遲疑了一下，夾回了一枚銀幣。　　

如若輸了，至少留個晚飯錢。

老者回道：“一賠三，你持黑子先走，不輸即可。正常魔戰(zhàn)棋規(guī)矩，只是移除魔王升階，你我都不可以?！薄　　　　　　　　　　　　　　　　?/p>

“好。”

寧越點了點頭，直接伸手按在了一枚棋子上，卻是沒有立刻挪動。

魔戰(zhàn)棋，這并不是人類世界的產(chǎn)物，而是另一個相鄰位面，魔界的盛行游戲，據(jù)稱是為了紀(jì)念曾經(jīng)的一場大戰(zhàn)所創(chuàng)造出來，以棋盤為戰(zhàn)場，不同棋子為兵將，角逐廝殺。相傳在魔界，上等貴族都時常以此博弈，賭上重金。

而在人類統(tǒng)治的這塊大陸，也是傳入了這樣游戲，但是會的人并不多，有些地方甚至嚴(yán)令禁止，特別是武修宗門。在云虛劍閣里，也是如此，但是寧越也不知道為什么，執(zhí)劍長老喜歡下魔戰(zhàn)棋，經(jīng)常自己一個人左右手互下，后來也是傳授給了他，兩人私下較量很多次，他輸多贏少。

“你是說，不輸即可？平局，我贏?！?/p>

寧越輕輕一應(yīng)，放開了原先的那枚象征著騎士的棋子，而是將另一個聳立著士兵的棋子往前推了兩格。

點了點頭，老者回道：“不錯，平局算你贏。前提是，你真的能贏?！?/p>

半刻鐘后，勝負(fù)已分，寧越渾身一顫望著敗北之局，無可奈何一嘆。

最后還是貪了，利用士兵的升階能力在敵陣末端化為魔戰(zhàn)棋最強戰(zhàn)力，王后。然而，卻是來不及回救己方魔王的絕境。

據(jù)說，在魔界，魔族認(rèn)可的王后同樣要具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在戰(zhàn)場上脫穎而出，不然沒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只可惜在當(dāng)前的棋局中，過分相信一枚棋子的力量，無法扭轉(zhuǎn)大局。

“我輸了?！?/p>

愿賭服輸，他嘆了口氣，起身便要離開。

“等一下，你不想再試一盤嗎？這里賭注沒有要求，你剛才還留了一手，不是嗎？”

老者淡淡那一笑，敲了敲先前寧越輸?shù)舻哪嵌雁y幣，繼續(xù)說道：“這一盤如果你贏的，這些拿回去，我再給你一樣多的。輸了，一個銀幣就好?！?/p>

“還有這么好的事情？”

寧越一愣，有些不敢置信。通常，賭場恨不得把人剝得家底見空都不夠，還要威逼利誘再令其欠下一大筆外債才行，哪有為了一個銀幣賠率這么高的局。

“難得有人造訪老夫的賭局，就當(dāng)是你陪我多玩一會兒的報償?！崩险咭荒樀臒o所謂，也不等回復(fù)，自顧自重新將棋子歸位?！　　　　　　　　　　　　　　　　　　　　　　　　　　?/p>

“那好?！薄　?/p>

最后一枚銀幣也是放在桌上，寧越心想索性賭一把，如果再輸，絕對扭頭就走，不給對方可能放債的機會?！　　　　　　?/p>

誰知，當(dāng)他正準(zhǔn)備坐下之刻，一絲輕微的響動引起了注意，動作瞬間凝固，俯首扭頭一看，只見座椅竟然被人挪走，動手之人將那張座椅一擱，自己大咧咧地坐了上去。

“你做什么？”

眉頭一翹，寧越自然是心里不悅，如果不是反應(yīng)夠快，他這一下可就直接跌倒在地上了?！?/p>

那人不過是冷冷瞥了一眼他，目光又挪回到了擺棋的老者身上，哼道：“孫老頭，平時我要和你下棋，多大的賭注，再小的賠率你都不肯，今天怎么愿意干賠本買賣了？”

老者神色不變，只是淡淡說道：“老夫的棋局想怎么下是我的事情，和你無關(guān)?？熳屪?，別搗亂?！?/p>

見狀，那人目光又回到了寧越身上，邪笑道：“那邊的小子，讓到一邊去，你已經(jīng)輸了一盤了，這局換我來。無論輸贏，你方才輸?shù)舻腻X，我翻倍給你，如何？”

“多謝了，不用。我自己會贏回來的，即使輸了，也心甘情愿?！?/p>

冷冷回道，寧越重新望向老者，點頭道：“可能有些不敬，我就這么站著持子，如何？”

頓時，攪局之人眼色微變，老者全部看在眼中，沉聲說道：“章祁，你也輸過一局了，還糾纏做什么？如若不服，和這小子過過招便是，他是我的手下敗將，你贏了他，再贏我不遲?！?/p>

說罷，他將棋盤一轉(zhuǎn)，白子方落在了寧越眼前。

“賭注我出，贏了他，全是你的?！?/p>

“好?！鄙陨运妓饕幌拢瑢幵酱饝?yīng)了，若在平時，他斷然不可能同意。但是現(xiàn)在，急需用錢，而且還有一個另外的地方可以利用。

“哼，小瞧我？這一局，賭多少？”

章祁瞬間來了興致，站起身來拐角一踢，座椅重新落回到寧越身后。

“你身上有多少，就賭多少?！?/p>

老者起身退到了一旁，將座位讓出。

嘴角一挽，章祁毫不客氣地坐下在寧越身前，哼道：“你可別后悔。”

話音落時，他拍下一只錢袋，撞擊在小桌上發(fā)出清脆叮當(dāng)響，打開一看，金光閃閃一片，竟然全是金幣，并非銀幣。

寧越并沒有為之所動，而是在老者和章祁一同的驚詫中，他將棋盤重新轉(zhuǎn)了個方向，自己這邊回到了最初的黑子弱勢方。

“來吧，你輸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