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民婦沈江姩，參見殿下

　　“怎么不一樣，你的父母是父母，我的便不是嗎！”沈江姩禁不住手腳做顫。

　　周蕓賢厲聲斥責(zé)：“行了，你別鬧了。明兒一早你隨本卿去一趟死牢，本卿要在執(zhí)行斬刑前，審一審沈胤祥的幕后之人，他是受命于誰，為什么要毒害龍嗣！你跟著去，勸你爹坦白從寬，以免受皮肉之苦?！?/p>

　　言語間毫無敬意，對(duì)岳父直呼姓名。

　　沈江姩靜了下來，周蕓賢置她于不義，她又何必顧及什么周夫人之名，給周蕓賢烏紗帽頂加點(diǎn)綠也不是不可以，“好，明日我同你一起去死牢。”

　　周蕓賢見沈江姩溫婉配合，便稍稍解氣了一點(diǎn)，嘆口氣埋怨道：“母親現(xiàn)在還沒吃晚飯，你也沒交代下人煮晚飯。本卿忙了一天公務(wù)，回家連口熱飯也沒有！還不去張羅晚飯？”

　　沈江姩說道：“誰愛吃誰做吧。我不吃，我也不做了?！?/p>

　　說完，沈江姩叫穎兒攙著回了臥房。

　　“沈江姩，你！”周蕓賢氣的眉毛豎起。

　　翁氏氣的臉也變色，“家門不幸啊，娶了這樣不孝的兒媳，誰家兒媳不煮飯給婆母吃！這要是說出去，旁人脊梁骨給她戳斷?！?/p>

　　周蕓賢揉了揉母親的背心，“母親息怒，兒子叫下人給您做晚飯。明日叫沈江姩給您跪著敬茶賠禮道歉。”

　　翁氏這才滿意道：“賢兒，他們母子你該接進(jìn)府來給個(gè)名分了。以前顧及沈家，如今有什么顧及的?姩姩自己不能生，怨不得你找旁人生，這傳宗接代，可是身為媳婦的第一件大事?！?/p>

　　周蕓賢溫聲道：“母親說的是。兒子忙完這陣子，找個(gè)合適的名頭，把人接進(jìn)府來。此事得做的有理有據(jù)。叫沈江姩說不出一個(gè)不字。”

　　**

　　沈江姩回到臥室，坐在床榻，埋頭在被子里，再也管理不住自己的情緒，悶聲痛哭起來。

　　舊愛的刁難，親夫的冷血，舅父家高高的門檻，積壓在心里的委屈和無助在無人的夜色里宣泄出來。

　　孤立無援好難啊。怎么辦。

　　想到父母親人在死牢受罪，骨血連心，心中更是絞痛難忍。

　　而她身為足不出戶的內(nèi)婦，顯得那么的微不足道，能做的太少太少了。

　　不知哭了多久，到了天際泛白時(shí)，她迷迷糊糊睡了會(huì)兒，半睡半醒總不能安心。

　　周蕓賢和翁氏早上用早餐沒有叫她，出發(fā)去死牢前，周蕓賢過來找她，張口就是不滿：“說了今日一早去死牢審你爹，你故意拖延耽誤我時(shí)間是嗎？”

　　不是的，她其實(shí)是哭累了，累的睡了一會(huì)兒。但和周蕓賢不需要解釋。

　　沈江姩說，“要等你就等。不等你自己先去?！?/p>

　　周蕓賢不滿的冷哼，隨即抱著手臂在門口等沈江姩，“快點(diǎn)。別吃早飯了。餓幾頓死不了。”

　　是的，餓幾頓死不了。他說的對(duì)。她記下了。

　　沈江姩沒心情和他吵架，自顧洗漱，草草梳頭，沒換衣服，還是昨日那身衣服，衣擺占了雪泥，臟兮兮的，她沒心情換衣服梳妝，坐上周蕓賢馬車時(shí)還聽見翁氏踩著小腳跟著馬車在絮叨：“昨兒夜里不煮晚飯，今兒清早也不知早早起身張羅早餐。餓死你?！?/p>

　　穎兒實(shí)在氣不過，頂嘴道：“夫人是丫鬟傭人嗎？家里傭人不可以煮飯嗎！多少年給你們當(dāng)牛做馬，沈家出這么大事，夫人才二日無心打理餐飯，你們便這般忌恨！餓死你們！”

　　“陪嫁的丫鬟和她主子一樣，沒規(guī)矩，沒教養(yǎng)?！蔽淌虾吡艘宦暎坝袀€(gè)殺人犯爹，教出這等女兒。呸?！?/p>

　　穎兒說：“不知誰沒教養(yǎng)！老夫人和丫鬟對(duì)罵倒是有教養(yǎng)了！”

　　翁氏將嘴邊的話生生咽回去，抬手要打穎兒。

　　“穎兒是御賜的丫鬟。你掂量掂量?！鄙蚪瓓ǖ暤?。

　　翁氏記起當(dāng)年沈家得今上恩寵，成親時(shí)，御賜良田大屋，也御賜傭人，這人是今上賞賜的，不能打，便哼了一聲將手放了下來?；仡^再修理這小賤人。

　　沈江姩坐在馬車上，將頭靠在馬車壁，閉著眼睛不說話。

　　周蕓賢見沈江姩衣服臟臟的，顯然沒換衣服，嫌棄道：“不修邊幅。”

　　***

　　再見到宋煜時(shí)，是在監(jiān)牢宋煜下榻處的書房里。

　　那時(shí)宋煜正在書房手持竹簡(jiǎn)看兵法，暖爐里木炭時(shí)而啪一聲作響，火星四濺。

　　周蕓賢對(duì)書房外候著的太子的隨侍謝錦言道：“周某求見殿下，煩謝小爺通報(bào)?！?/p>

　　“稍后?！敝x錦說著掀開門簾進(jìn)得屋內(nèi)，躬身在太子身側(cè)，“爺，周大人求見?！?/p>

　　“叫他進(jìn)來?！彼戊夏抗鉀]離開竹簡(jiǎn)。

　　謝錦剛想出去回話，卻又折回身，低聲說，“爺，沈江姩那女人也來了，眼睛腫的像核桃，估計(jì)哭了一夜，活該。不是她要改嫁么，改嫁個(gè)大‘好’人?，F(xiàn)世報(bào)啊。在那樣的老婆婆家，遲早受死她?！?/p>

　　宋煜翻竹簡(jiǎn)的手微微一頓，目光往謝錦面上掃了掃，隨即繼續(xù)翻閱竹簡(jiǎn)，沒說什么。

　　謝錦往外走。

　　沈江姩在門外垂手看著自己的繡鞋，不知在想些什么。

　　謝錦從屋內(nèi)步出，“殿下叫你們進(jìn)去說話。”

　　謝錦說著掀開門簾。

　　周蕓賢掀衣擺先一步進(jìn)屋，斜斜睨沈江姩一眼，低聲說：“進(jìn)去不要亂說話，惹了少主，要掉腦袋的！”

　　沈江姩緊了緊牙，看了眼周蕓賢的后背，隨后步入。

　　進(jìn)屋時(shí)，謝錦低聲切了一聲。

　　沈江姩鼻尖猛地一酸。

　　“周某參見殿下，殿下金安?！敝苁|賢拱手行禮。

　　“民婦沈江姩，參見殿下，殿下金安?！?/p>

　　沈江姩亦行了禮，嗓子沙啞作痛，不知多久沒喝水了，聲音如破鑼，嘶啞難聽。

　　宋煜眉心擰了擰，將手中竹簡(jiǎn)擱下，冰冷的視線在沈江姩面頰輕輕落下。

　　沈江姩的面色比昨日更加慘白，眼睛誠然哭成兩顆核桃，衣衫還是昨日的衣衫，繡鞋裙擺都叫泥濘打濕了，云絲胡亂攏在腦后，好生落魄，如今擺出這副可憐的神情，是希望博得他的不忍么，可能么。

　　察覺到宋煜研究的目光，沈江姩下意識(shí)將布滿泥污的繡鞋往裙擺下藏，可裙擺似乎也并不整潔，倒顯得這動(dòng)作欲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