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將門主母作者:陳三娘時間:2024-05-19 16:50:03
穆靖山沒有說話,轉頭朝身后的轎子望去。
轎簾已然放下,轎子被幾名轎夫穩(wěn)穩(wěn)抬著,簾子沒有一絲晃動,仿佛不曾掀起來過。
這件事里最委屈的那個人,不僅沒有埋怨,還給出了一個十分體面的建議。
這個經由媒人牽線的姑娘,原本只不過會成為他名義上的妻子。
可現(xiàn)在想來,和這樣的人共度一生,和和氣氣,不吵不鬧,似乎也還不錯。
穆靖山目光停留一瞬,隨即便打了個手勢讓人先帶小廝去醫(yī)治,自己則駕馬回到原先的位置。
樂聲再次響起,儀仗隊繼續(xù)前行。
接下來,一路都很順利,只是前行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不少。
轎子在將軍府大門外停下,外頭熱鬧極了,翁青檸卻心如止水。
上輩子她對這門婚事就沒抱什么期待,只是不反對,不討厭。
如今經過那三十年的折磨后,她對夫妻生活甚至隱隱有了些抗拒。
何況婚禮從來不是什么輕松事,不說從早到晚滴水不得進,光是這一頭的首飾都壓得她脖子疼。
下了花轎,翁青檸手中被塞進來一方紅綢,她跟著紅綢的牽引往前走,跨過火盆的間隙,她瞧見有人靠近穆靖山,有低語聲淹沒在喧鬧中。
估摸著是方才帶那小廝離開的人回來了,此刻或許已經查明了那伙山賊的下落。
果然,紅綢的另一端,穆靖山腳步一頓。
這會兒已入了將軍府,翁青檸也算了卻一樁心事,見狀便率先開口道:“人命關天,少將軍先去救人吧?!?/p>
左右她不提,穆靖山也還是會去的,倒不如由她領了這份人情。
穆靖山聽了這話微微一怔,心下是有幾分感激的,他將紅綢的另一端交到翁青檸手里,也沒多說什么,就帶著人匆忙離開。
穆靖山的突然離開讓在場的賓客瞬間不知所措,紛紛低頭議論開來。
翁青檸蓋著蓋頭,視線有限,不能看到全場,只覺得耳邊都是嗡嗡聲,吵得她頭愈發(fā)疼了。
沒多久,就有賓客坐不住,找人打探情況,不停有人打她身邊經過,推推搡搡,得虧有幾個陪嫁丫鬟護在她身邊,她才不至于被推倒。
翁青檸皺了皺眉,穆靖山一句話沒留下就走,確實容易出亂子,可穆家看著竟像是連個應急的處置章程都沒有的樣子。
好一會兒,才有個威嚴厚重的聲音出來維持場面,應當是穆靖山的父親定遠將軍穆忠。
翁青檸就這么呆立在一旁,老半天總算有人想起她了。
“弟妹對不住,老三有要緊事非走不可,委屈你了,我先帶你去后院休息一下?!?/p>
穆靖山在家中排行第三,前頭有個嫡親的大哥,只是成親不久便戰(zhàn)死沙場,能這么稱呼她的,想必是那位遺孀楚氏了。
翁青檸禮貌道謝:“有勞大嫂帶路?!?/p>
一行人跟著楚氏往內院走。
楚氏原就憐惜翁青檸大婚當日被丟下,不曾想三弟妹如此好說話,不覺越發(fā)心疼起來:
“老三今日太不像話,弟妹且放心,公爹已經發(fā)了話,待他回來,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頓的。”
這話翁青檸是信的。
上輩子穆家便對她百般愧疚,反復道歉自不必說,彩禮也不曾收回,只說是對她的補償,還將穆靖山提到翁家狠狠地打了一頓。
重來一回,她倒是沒在迎親途中被丟下了,然而穆靖山或許注定是逃不過這一頓打,想到這里翁青檸不由替穆靖山默哀了一瞬。
楚氏一路將穆靖山數(shù)落了一通,她孀居多年,很是能理解個中滋味,自要先幫著罵幾句好叫翁青檸消消氣。
但嫁入將門,便是沒有今日之事,丈夫離開數(shù)月數(shù)年也是常有的,甚至有可能像她與老大這般天人永隔,她們這些夫人需得更看開些。
只見她拉過翁青檸的手寬慰道:“老三是個鋸了嘴的悶葫蘆,平日里就不聲不響的,公爹都經常被他氣得夠嗆。
你也別怪他不跟你解釋,今兒這事就連公爹都是從侍從嘴里知道的?!?/p>
不對她說尚可理解,連公爹也不說,翁青檸很是詫異:“那少將軍平日里是不同大家說話嗎?”
“閑聊是沒有的,只是有事說事,按以往來說,今兒這事也是會和公爹說一聲的。
我想此事定然十萬火急,他才走得那樣急,只得打發(fā)侍從來和公爹細說?!背峡闯鏊念檻],笑道:
“你別擔心,他們穆家的男人都是頂好相處的,沒那些彎彎繞繞,只是說話直來直去罷了,過些時日你就明白……哎,當心!”
楚氏正說在興頭上,回頭看了眼路,就瞧見拐角處沖出來一團灰影,與翁青檸撞了個滿懷。
那沖擊力太大,險些將翁青檸撞倒在地。
絳香與另一名陪嫁丫鬟丁香,一左一右將人牢牢扶住。
楚氏吃了一驚,趕忙關切道:“都沒事吧?”
“姑娘沒事吧,可有撞到哪兒?”絳香滿臉擔憂,“有不舒服可一定不能忍著?!?/p>
丁香一把將人推開,啐道:“怎么看路的,一點規(guī)矩沒有,沖撞了我家姑娘也不知道賠不是?!?/p>
翁青檸沒瞧清楚人,只聽到一個細弱蚊蠅的聲音小心翼翼道:“對,對不起?!?/p>
聽聲音是個五六歲的女孩兒。
她方才就感覺到撞到她的身體十分瘦小,灰撲撲的一團,撞到的又恰是肚子上的軟肉,其實并不太疼,又見對方是個小女孩,態(tài)度不自覺軟了下來:
“無妨,以后走路仔細些便是,你可有撞疼了?”
小女孩聽翁青檸一問,聲音稍稍大了些:“不,不疼的?!?/p>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背线B著說了兩遍,長出一口氣,又輕輕地拍了拍翁青檸的手:
“這蓋頭蓋著你都瞧不著前頭,走路實在不便,老三這一走也不知要什么時候回來,總不能讓你一直蓋著。
依我看不如先拿下來,回頭再重新給你們補辦一場可好?”
翁青檸也有這個意思,只是這話由她提出就不夠妥帖,楚氏說出來卻正合她的心意。
取了蓋頭,翁青檸才看清楚小姑娘的模樣,泛黃的臉頰,枯黃的發(fā)絲,瘦小的身軀套在不合身的舊衣內顯得越發(fā)瘦弱,唯有一雙眼睛又大又亮,燦若星辰。
翁青檸看著那雙眼睛驀地鼻頭一酸,她的呦呦也有這么一雙眼睛。
小姑娘看到她的瞬間眼睛一亮,里頭仿佛有星星閃過,瞧見翁青檸也在看她,小姑娘很快便藏到楚氏身后去了,但卻又禁不住好奇,探出一個小腦袋。
這幅模樣,倒不像是丫鬟了。
翁青檸雙眼滿是疑惑地看向楚氏:“大嫂,這位是?”
楚氏將小姑娘從身后拉出來:“是老幺,府里的五姑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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