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老夫人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抹額,避開孫女的視線,“風(fēng)水先生的話,聽一半就是了,哪能全信?”
時安夏從善如流地點點頭,“祖母說得對。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事關(guān)祖父祖母的身體和侯府運勢,孫女兒還是聽了風(fēng)水先生的話……”
唐氏適時又嚶的一聲哭出來,傷心抹淚,“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這么做!”
時安夏趕緊跪下,身子傾斜到了時老夫人這邊,紅著眼眶勸道,“母親,咱們要識大體。哥哥雖然重要,但祖父祖母的身體卻不能忽視,侯府的運勢更不能不管?!? 時老夫人沒聽明白,怎么這事兒還扯上了她和老侯爺?shù)纳眢w以及侯府運勢,一把將時安夏拉扯到身側(cè)問,“陽玄先生到底怎么說的?”
時安夏虛抹一把淚,收起絹子,字正腔圓回話,“先生說,哥哥的喪儀必須立刻停止,且不能入祖墳,還需得找兩個能主侯府運勢的男子將哥哥親手葬在西郊靈山上。否則會折了祖父祖母的壽元,更影響侯府將來的前程。”
時老夫人最是怕死,聽得背上冷汗涔涔,“那還等什么,趕緊找人去葬了啊!”
時安夏應(yīng)道,“原本我找的是父親和云起哥哥,誰知父親不在府里。陽玄先生說耽誤不得,我只能請大伯和云起哥哥送云興哥哥去靈山?!? 溫姨娘氣得很?。§`山是什么鬼地方?亂葬崗的所在地!那地兒安葬的都是些賤命!
她這還沒開口,唐氏又哭上了,“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這么做!我的興哥兒從小嬌養(yǎng)著,怎么能葬去靈山那種地方?”
時老夫人大手一揮,“你也說了,興哥兒從小嬌養(yǎng)著!如今他既折了,正好去靈山上養(yǎng)養(yǎng)魂,沒準(zhǔn)還能投個好胎。”
這會子她也想明白了,一個折了的庶子而已,與她的壽元和侯府的前程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溫姨娘驚呆了,一時插不上話。她要說的,唐氏都替她說了。
時安夏瞧著溫姨娘,低頭掩去眼里淡漠的光,“是啊,總歸是活著的人重要些。母親,您作為侯府二房的正妻,作為云興哥哥的親生母親,更不能悄悄在內(nèi)室設(shè)立祭案香臺,否則一樣會影響侯府的風(fēng)水?!? 唐氏氣得抖著手指,“那!那可是你的親哥哥!你怎能,怎能如此……我就不該把興兒的喪事交到你手中?!? 時安夏委屈地朝時老夫人身邊躲了躲,一副被斥責(zé)后害怕的樣子。
時老夫人只覺這孫女今日特別順眼,萬事都以老人家的壽元和身體為先,不由得拉起她的手安撫著,“別怕,有祖母在,誰都欺你不得?!? 她揚聲吩咐下去,“府里若發(fā)現(xiàn)誰私設(shè)祭案香臺,別怪老身不留情面。”
唐氏還想說什么,終是忍住了,只是低頭默默垂淚。
溫姨娘怎么都想不明白,一向疼愛嫡孫的老太太怎能變得如此無情?
但她此時也不敢說話,只是暗下決心,定要將時云起弄死,扔去靈山陪她兒子。
時安夏見事已交代清楚,順勢扶著母親告退。
出門的時候,唐氏還氣悶地甩開女兒的手,不讓她扶。
時安夏無奈回頭看一眼時老夫人,撇撇嘴。
時老夫人點點頭,揚聲安慰著,“母女倆哪有隔夜仇,你多寬寬你母親的心?!? 時安夏乖順應(yīng)道,“祖母放心,我這幾日都會陪在母親身邊,不讓她胡思亂想。”
時老夫人安心了,有孫女看著,這唐氏估計也能消停些。
待母女倆走遠(yuǎn),時老夫人屏退下人,又吩咐身邊得力的李嬤嬤去查探實情。
李嬤嬤走后,溫姨娘瞅著空當(dāng)凄凄開口,“姑母……”
時老夫人氣得一巴掌打在她臉上,“都是你!當(dāng)年非得求老身替你換子,結(jié)果呢?你兒子的賤命根本接不住那潑天富貴才導(dǎo)致早夭!作孽?。∵€壞了我侯府的風(fēng)水!”
越想越是這么回事!
自從兩個孩子互換以后,侯府事事不順,她兒子時成軒的仕途更是一塌糊涂,害她想跟侯爺請封時成軒為世子都難以開口。
溫姨娘捂著臉,“沒準(zhǔn)就是那丫頭編出來騙您的呢?”
“蠢貨!她怎么可能拿這事來騙我?”時老夫人怒斥,“興哥兒是她親哥哥,是唐楚君的親兒子!沒人比她們更想興哥兒好!”
溫姨娘還想說,是不是哪里漏了餡,被她們知道真相,才故意這般行事。但瞧著時老夫人那張自私又刻薄的臉,硬生生將話咽了下去。
當(dāng)年她提議換子的時候,時老夫人一想到侯府嫡孫是娘家血脈,當(dāng)即就應(yīng)承下來,一點都不猶豫。
這會子出了事,就全怪在她這姨娘身上。試問她一個當(dāng)姨娘的,能那么順當(dāng)就把孩子換了?
李嬤嬤打簾進(jìn)來,垂目低聲回話,“宏達(dá)大師昨夜確實來過奠堂,沒待到半柱香時間,便帶著一眾僧人匆匆走了。后來大小姐又差人去請陽玄先生,結(jié)果陽玄先生不好請,是大小姐半夜親自出府請回來的?!? 雖然時安夏圍了奠堂,但里面做事的,還有不少侯府的仆從。這些事不難打聽,也作不得假。
時老夫人本就懷疑不多,如今得到回稟,最后那一丁點疑慮也盡去。
李嬤嬤又道,“聽說陽玄先生現(xiàn)在被安置在客院里。大小姐說了,要讓陽玄先生給咱們侯府看看風(fēng)水,看有什么地方還需要調(diào)整。”
時老夫人聽到這心頭極致慰貼。
陽玄先生曾是她請而不來的人。如今竟客居侯府,想來是國公府的面子。
她又想到孫女辦事利落,眼見涉及長輩壽元和侯府前程,就頂住壓力火速撤去靈堂,可見是個能扛事的性子,不由得點點頭,“這丫頭比她母親強?!? 溫姨娘恨得眼淚直流,卻不敢再說時安夏半句不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