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

“你好，是啊，我是元朵……公司督察部……什么事……”元朵的神色認(rèn)真起來，邊看了看我。

我不動聲色，知道自己的計劃成功了。

接完電話，元朵的神色有些氣惱，看著我：“亦克大哥，你怎么搞的？”

我做吃驚狀：“怎么了？”

“剛才公司督察部來了電話，說我們站里的一個訂戶今天的報紙到現(xiàn)在還沒收到，我一聽地址，是你區(qū)域的，督察部要求必須在今天把這個投訴處理好，不得過夜?！苯又浒丫唧w地址告訴了我。

我說：“奇怪，我明明記得那訂戶的報紙送了，怎么會沒收到呢？該怎么辦呢？”

“還能怎么辦？我找一份今天的報紙給你，你趕緊去那訂戶家，要給人家賠禮道歉。這個酒場你可能趕不上了，怎么不早不晚，偏偏這會出事，唉……”元朵的神情有些懊喪。

張曉天突然就輕松起來，拍拍我的肩膀：“老弟，投遞質(zhì)量可是大事，你趕緊去吧，不能耽誤。”

我說：“那你們先去吧，我這就去處理投訴。”

元朵無奈地點點頭：“如果處理地快，你就直接到酒店?！?/p>

我點點頭：“我爭取最快的速度處理好，然后直接過去?！?/p>

張曉天臉上的表情這時又有些不安，看起來很滑稽。

我?guī)е鴪蠹堉苯尤チ擞啈裟抢铩?/p>

這家訂戶的報紙我今天根本就沒送，早就看到這家訂戶的報箱壞了，于是就專門選擇他開刀。

我真誠地給訂戶道歉，然后提示訂戶說自己確實把報紙放到報箱里了，不過報箱壞了，會不會是有人將報紙從洞里拿走了？

我投遞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質(zhì)量問題，主人看我的態(tài)度很誠懇，聽我這么一說，也同意這個說法。

我于是趁熱打鐵，說現(xiàn)在就給換一個新報箱，主人聽了很高興。

我給元朵打電話，說了下情況，然后說我現(xiàn)在要給訂戶換報箱，不能去參加酒場了，元朵聽了也只能悵悵作罷。

張曉天終于放心了。

而我，也逃過了一劫。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張曉天可以說是雙贏。

第二天，在站里，元朵和我說起昨晚吃飯的事，說秋彤詢問了張曉天很多關(guān)于報商合作方面的事情，張曉天開始還能回答自如，后來就額頭有些冒汗，秋彤眉頭皺了好幾次。

我明白，秋彤一定是對張曉天策劃大師的身份產(chǎn)生了懷疑，張曉天只能將我的東西進(jìn)行復(fù)制，卻不會發(fā)揮和創(chuàng)新，如果秋彤問到更深的程度，露餡就難免，元朵未必能覺察得出，但是瞞不過秋彤那雙聰慧的眼睛。

我不禁暗罵張曉天不爭氣，暗自祈禱能順利度過最后這幾天。

10月3日晚11點10分，我和元朵登上了海州始發(fā)到通遼的火車，高價買了黑心列車員的兩個小馬扎，坐在兩節(jié)車廂之間的過道里。

我本想買臥鋪，結(jié)果連硬座都沒有了，只買到了兩張站票。我有些喪氣，元朵卻不以為意，說沒座位就站著，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在污濁的空氣中，我和元朵依偎在一起，開始了午夜里的長途奔襲，直奔遙遠(yuǎn)北方的茫茫草原。

臨走之前，我沒有上網(wǎng)。經(jīng)過這幾天的思考，我終于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等過完節(jié)辭職后，就把浮生如夢從扣扣里刪除，讓現(xiàn)實和虛擬世界里的美女秋彤從我的記憶里永遠(yuǎn)消失。

做完這個決定，我感到了些許輕松，卻又有些難以釋懷。

夜深了，元朵趴在我的膝蓋上熟睡了。

我毫無困意，睜大眼睛看著車外無邊的夜色，聽著列車有節(jié)奏的聲音，點燃一支煙，想著自己那沒有航標(biāo)的歲月長河，想著那未知的明天，還有記憶里刻骨銘心的蕓兒，還有眼前的元朵姑娘，還有那現(xiàn)實和虛擬世界里的秋彤和浮生如夢……

我的心翻涌不停，眼睛有些酸澀，輕輕閉上了眼睛。

夜正長，路漫漫。

第二天下午2點，到達(dá)通遼火車站，我和元朵又轉(zhuǎn)乘中巴，繼續(xù)往北走，越往前走，道路越不平，視野越開闊，天空越蔚藍(lán)，人煙越稀少。

顛簸了3個多小時，我們在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下了車，周圍到處是風(fēng)蕭蕭野茫茫的草原，夕陽下金黃一片，顯出幾分蒼涼，又很壯觀。

我正茫然，身后突然傳來一個小伙子的叫聲：“姐——姐——”

回頭一看，一個身材結(jié)實臉龐黑乎乎的小伙子，正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馬背上，揮舞著馬鞭沖我們憨厚地笑著，還牽著一匹白馬。

元朵立刻就綻開了燦爛的笑容，跑過去和跳下馬的小伙子親熱地拉扯在一起：“巴特——弟弟——”

原來這是元朵的弟弟，巴特，在呼和浩特上大學(xué)，放假回家來接我們的。

元朵然后過來拉著我對巴特爾說：“弟弟，這是亦克大哥，我同事，放假來草原玩的，住在咱家?！?/p>

接著元朵又對我說：“這是我弟弟，云巴，我們都叫他巴特，蒙語就是英雄的意思，弟弟是我們草原飛翔的雄鷹，是我心里的小英雄?！?/p>

巴特讓姐姐夸地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皮，沖我禮貌地彎腰行禮：“亦克大哥好，歡迎你到草原來?！?/p>

我一見面就從心里喜歡這個憨厚樸實的草原大學(xué)生巴特，伸開胳膊和他擁抱了一下：“巴特，你是姐姐的驕傲，也是草原人的驕傲?！?/p>

巴特愈發(fā)靦腆，轉(zhuǎn)身忙著往自己的馬背上搬行李，然后一個漂亮的動作上馬：“姐姐，走吧，爸媽都在家等急了。”

元朵點點頭：“好，你先走，我和亦克大哥隨后就到！”

巴特沖我一點頭，然后雙腿一夾馬背，馬兒撒腿就跑，剩下我和元朵。

我看著元朵，說：“我們怎么走？”

“騎我的白雪走啊?！痹溥呎f邊拉過白馬：“這可是我的好伙伴，好久不見了，咱倆一起騎白雪回家?！?/p>

我有些發(fā)怵和猶豫，我沒騎過馬，而且還要和元朵一起共騎。

元朵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笑起來：“傻哥哥，你坐我后面，抱住我的腰?！?/p>

說著，元朵熟練地躍上馬，伸手拉我上去。

我有些尷尬，伸出胳膊放到元朵的前面，但是沒有摟。

元朵抿嘴一笑，揮起馬鞭，脆聲一個“啪——”響聲，馬兒突然就小跑起來，我身體一晃，差點閃下去，一緊張，忙摟緊了元朵的腰。

“駕——白雪，回家嘍，亦克大哥抱緊咯！”元朵得意地叫了一聲，伴隨著鈴鐺般的笑聲，馬兒邁開四蹄，載著我和元朵，往草原深處跑去。

夜幕降臨的時候，我和元朵終于到了科爾沁大草原深處的元朵家——不是我想象中的蒙古包，而是政府扶持新建的整齊劃一的牧民定居點，前面是人住的磚結(jié)構(gòu)平房，后院是牲畜圈。

在元朵家，我受到了元朵一家貴賓級的接待，晚餐非常豐盛，滿滿一大桌，都是草原風(fēng)味的特產(chǎn)，我雖然不大習(xí)慣那種奶味，但看到元朵父母淳樸的笑臉，硬是讓自己的胃口接納了這些新品種，大口喝著馬奶，起勁地咬著奶酪點心，做出很可口的樣子。

從元朵父母目不轉(zhuǎn)睛看我的眼神里，我似乎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不由心里不安起來……

當(dāng)夜，我住在了元朵家為我專門準(zhǔn)備的單間，被褥都是嶄新的，發(fā)出一股好聞的清新味道。

躺在舒適柔軟溫暖的大炕上，不由產(chǎn)生一種歸屬感。

草原的夜，格外寧靜，偶爾遠(yuǎn)處傳來馬蹄得得的聲音，那是晚歸的牧民在歸巢。

我安然入睡。

漂泊了幾個月，第一次睡得如此安逸。

第二天清晨，正睡地香，臉上癢癢的，睜開眼，元朵的笑臉正在眼前，發(fā)梢撩撥在我的皮膚上。

看到我醒來，元朵嘻嘻笑了：“大哥，睡得好不？”

我揉揉眼睛坐起來：“好啊，好久沒睡這么好了，睡得好深好沉?！?/p>

“真的？”元朵歪著腦袋。

“真的！”我認(rèn)真地點點頭。

元朵大大的眼睛看著我，突然有些潮濕，急忙轉(zhuǎn)過頭去：“大哥，起床吃早飯吧，吃完飯，我?guī)愕讲菰先ヲT馬?！?/p>

我一聽來了勁頭，急忙下床洗涮。昨天來的路上，元朵教會了我騎馬的一些基本要領(lǐng)，對騎馬正感興趣。

吃早飯的時候，我沒有看見巴特，元朵說弟弟牽著家里的一匹老馬到附近的珠日河草原旅游區(qū)掙錢去了。遇上騎馬客人多的時候，一天能賺200多元。巴特今年干了一個暑假，就把這學(xué)期的學(xué)費攢足了。

看著元朵敘述巴特時，她和父母驕傲的表情，我很感慨，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

早飯后，元朵牽出兩匹馬，一匹是她的白雪，另一匹棗色的給我騎。

馬兒們見了元朵，都親熱地點頭撩蹄，元朵摸著棗色馬的腦袋：“酸棗，今天我大哥要和你搭檔，你可要給我長面子，要乖哦……”

酸棗溫順地頻頻點頭，我忍不住笑起來。

然后，我和元朵騎上馬，直奔一望無際的大草原。

元朵的騎術(shù)很精湛，給我表演了好幾種馬術(shù)，看得我佩服不已。

酸棗不酸，與我配合倒也默契，很快我就能獨自騎馬小跑了，在秋日的草原上縱馬馳騁，那感覺確實很美，心胸開闊。

一會兒，元朵放聲高歌：“父親曾經(jīng)形容草原的清香，讓他在天涯海角也從不能相忘；母親總愛描摹那大河浩蕩，奔流在蒙古高原我遙遠(yuǎn)的家鄉(xiāng)；如今終于見到了遼闊大地，站在芬芳的草原上我淚落如雨……”

歌聲悠揚悠遠(yuǎn)，我聽得入了神，呆呆地看著元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