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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疑云

小說:隋風作者:蚊子路過留條腿時間:2024-05-08 01:10:02

  在花木力的引薦下,斛律云總算是見到了護糧隊的總管徐福威,以及行軍長史杜刁兒。此時這二人和幾個軍中的小校正在中軍大帳里面用膳,只不過不知是沒有胃口,還是食物味道不佳,眾人身前小案上泡著胡餅的肉羹散發(fā)著陣陣的清香,卻無人動箸。

  軍帳外的親兵為花木力在緊貼帳門的末席擺了一具食案,至于斛律云,一介白身,要不是有花木力引薦,連這軍營都進不來,這中軍帳中又哪里有他的位置。好在斛律云上輩子跟著爺爺見過各種世面,面對這種情況也不覺得尷尬,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站在帳中,自有一番灑脫。

  ‘此子倒也有些氣度?!o糧隊總管徐福威看著斛律云,心中暗暗評價道。他在軍中摸爬滾打多年,雖稱不上閱人無數(shù),可也算有些見識,那些所謂的少年才俊自然也見過不少。眼前的這麻衫少年,衣著雖然寒酸,身上的氣度比起他見過的那些世家子弟來卻高了不止一籌,讓他禁不住高看一眼。

  斛律云上輩子是被當作家族繼承人培養(yǎng)的,從小就被一群各行各業(yè)的精英人士教導,跟著爺爺接觸的又都是那些成功人士,氣度又怎么會差。只是隨意的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卓爾不群之感。

  徐福威用手中木箸輕輕攪著青瓷大碗里的肉羹,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向斛律云問道:“這位小友,我護糧隊與你民壯營互不統(tǒng)屬,不知你到我營中,所為何事啊?”他欣賞斛律云的氣度,說話時語氣不溫不火,在稱謂上更是用上了‘小友’這個稱呼,可謂仁厚之極。

  斛律云又哪里感覺不到對方語氣中的欣賞之意,趕忙恭敬的插手行禮,躬身道:“小可拜見將軍,行軍數(shù)日,各位將軍車馬勞頓,極是辛苦,我本不該打擾??墒枪獾摮悄藦U棄之地,城中房屋早已不堪一用,時至深秋,夜晚寒露極重,鄉(xiāng)里若是露宿城中,又恐感染風寒。民壯營和護糧隊同為皇上效力,還望將軍看在同僚的份上,撥予在下一些營帳,以為遮風擋雨之所,待服完徭役之后,定然全數(shù)歸還?!闭f完,他遙遙向東南方向深施一禮,又對著帥案一揖到底,低眉順目的等著對方答復。

  “這…”徐福威手中木箸停了一下,一臉為難的看著斛律云和帳中的眾多同僚。也難怪他如此,以往民壯服徭役的時候,不是挖護城河,就是修補城墻這些活計,衣食住行都由當?shù)匮瞄T負責,哪里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可是這光祿城廢棄多年,城里哪還有衙門,從九原出發(fā)的時候,縣衙的張縣令倒是以朝廷文書向他要求為民壯提供糧草,不過卻沒提這營帳的事情。雖然他號稱護糧隊的總管,可實質上也不過一個正八品的校尉,雖然也知道對方借一些帳篷無非就是用來休息,也不可能偷走或專門破壞,可擅動輜重可是殺頭的罪過,由不得他不謹慎。

  邊上的杜刁兒名字里雖然帶個刁字,人卻是實打實的娃娃臉,一副天生笑顏。這位同僚中出了名的老好人一看自家主官一臉為難,眼珠一轉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小眼睛一瞇縫,笑道:“徐總管何必為這小事煩憂,咱們剛才不是正在為人手不足和糧草無處存放煩惱么,現(xiàn)在民壯營的兄弟們既然沒有容身之所,不若讓他們把為后軍準備的營帳都支起來,一部分存放糧草輜重,剩下一部分正好供他們居住。等過幾日屯兵所蓋好了,他們便可以搬進去,剩下的那些營帳就留在那里存放軍糧,等后軍的兄弟們來了再騰出來,也省事不是?”

  這倒是個辦法,秋后露重,糧草若是就這么放在糧車之上,難免受潮變質,支起帳篷來存放軍糧,倒也可行。徐福威只思考了片刻,便點頭同意了自己副手的辦法,讓督糧隊正花木力帶著斛律云組織民壯支帳篷搬糧草,民壯有了住的地方,護糧隊又可以不用受那搬糧之苦,這倒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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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墨,熱鬧了一晚的光祿城漸漸歸附沉寂。幾個巡夜軍丁打著哈欠撐著火把,無精打采的注意著周圍的動靜。

  “誰!口令!”遠遠地似乎有黑影一閃而過,府兵趙鐵牛精神頓時一肅,手中步槊橫端在手,大聲喝問道。

  “噓~不知道大家趕了好幾日的路,睡得正香嗎?”黑影低聲責怪一句,緩緩向前幾步,露出身形來,正是行軍長史杜刁兒。他一如既往的笑臉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哦,原來是大人你啊,額還以為是哪個偷雞摸狗的狗賊呢?”

  趙鐵牛這無心之言立刻招來了幾個同僚的白眼,一個機靈一點的府兵走上前去,有些疑惑的問道:“大人,這么晚了,您還不休息,到這里來做什么?”

  “也么甚!”杜刁兒左右看了一眼,對眾人低聲道:“咱們護糧隊有護糧之職,凡事得多加一份小心。我本來已經睡下了,突然想起來這些民壯營的弟兄們恐怕沒在帳篷里住過,不知道這帳篷和民房區(qū)別甚大,萬一走了水,那咱們所有人可都得交代在這里。就因為這樣,我才起身準備到民壯營張管事那里走一遭,提醒他一下,順便看看有沒有什么隱患?!?/p>

  “大人辛苦!”眾兵丁聽他這么說,頓時肅然起勁起來。有這樣負責任的好上官,大家再偷懶可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于是眾人打起精神,向好上司杜刁兒行禮之后,以更高的熱情投入到巡夜之中。

  看這一火兵卒去得遠了,杜刁兒才悄悄摸了摸額角滲出的虛汗,閃身進了邊上的一座漆黑營帳之中。

  “誰!”一把雪亮的橫刀橫在他的脖頸之前,橫刀主人的聲音如這清霜般的刀刃一般凜冽。

  “豈曰無衣!”杜刁兒并沒有回到對方的問題,而是隨口吟出一句秦風。

  “與子同袍!”橫刀嚓的一聲入鞘,一個黑影將腦袋伸出營帳觀察了一下,才縮了回來。

  “杜兄,你怎么才來?”如豆的油燈亮起,一顆光溜溜的腦袋被燈光一照,給這帳篷里增加了幾分亮度。

  “嘿,正好碰上幾個巡夜的護糧兵,被我?guī)拙湓捥氯^去了。”杜刁兒隨口應了一聲,幾步走到軍帳的小案邊上,拿起上面一個盛水的瓦罐給自己倒了一碗清水,一飲而盡。

  “一切都還順利吧?”他將水碗放下,伸手隨意抹了一把,目光灼灼的看著張五哥問道。

  張五哥嘿嘿一笑,習慣性的摸了摸自己的光頭,咧著嘴道:“順利的很,那千枚大錢,都被我貼身收好了,沒人注意,等咱們回去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p>

  杜刁兒滿意的點點頭,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有些擔憂的道:“我本家弟兄再過半月要北上探親,最近路上很是不太平,不知道張兄能不能幫襯一二?”

  張五哥踱到案幾旁,手指輕輕點著碗沿,輕聲道:“我聽說確實有一伙強人要在那個時候做比買賣,不過我家老爺子和這伙強人相熟,臨行前給了我一方角旗,到時候只需要撐起這面旗,定可保我們兄弟無憂。”

  “好~”杜刁兒臉上的笑容更加親切了,彎彎的眼角閃著寒光,盯著對面一臉豪爽的大漢,裝作不經意的說道:“對了,這次邊戎過于危險,我臨行前已經交代過家中的一個本家弟兄,我要是有個什么萬一,那撫恤他可是要向上官討取的?!?/p>

  張五哥臉色微微一變,緊接著便露出一個比對方更燦爛的笑容,打趣道:“你倒是小心,不過我恐怕你那個本家弟兄會白跑一趟?!?/p>

  “小心駛得萬年船么?!倍诺髢盒Σ[瞇應了一句,將盛水的泥碗又扣回泥質瓦罐上,對同樣一臉笑容的張五哥說道:“張總管,這月黑風高,我們是不是應當出去查看一下,以免走水?!?/p>

  “正當如此?!睆埼甯缑C聲一應,抬手摘下一只火把,就著油燈點著后,兩人相視一笑,并肩走出了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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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的時間在眾人辛苦的勞動中匆匆而過。原本破敗不堪的光祿城,在這數(shù)千民壯和罪民的共同努力下,一天一個樣兒的變化著。嶄新的鐵包實木大門立了起來,甕城、馬臉、敵樓、箭塔也修繕一新,城內屯兵的土房整齊排列,坑洼不平的地面也用三合土重新填平。眼瞅著徭役就要順利完成,一干民壯的心里也都輕松起來,聊得最多的話題從下頓吃什么變成什么時候回家,以及在九原縣城給家里的婆姨子女置辦點什么東西。

  “你們幾個,把這些滾木礌石擺到那邊的墻根底下?!?/p>

  “釘拍還沒安好么,這都半個時辰了,再磨磨蹭蹭晚飯肉干減半。”

  “那邊那個,抱成捆箭矢的時候要胳膊往前點兒,箭頭那邊兒重,你抱著中間很容易掉的,要是掉了咱可賠不起?!?/p>

  在這半個月的時間里,整個民壯和罪民組成的隊伍都習慣了被這個中氣十足的聲音調度,有很多人甚至已經形成了一種本能。比起高高在上的光頭總管大人,牛氣沖天的族老豪紳老爺,以及兇神惡煞揮舞著皮鞭的監(jiān)工,這個聲音的主人看起來最沒有威儀。他天天跟大家廝混在一起,也很少發(fā)火,可是卻總能給大家安排好力所能及的活計;為人也很是公平,偷懶的那些人碗里的菜肉肯定不如出力干活兒的兄弟多;還有一顆良善的心,有不少罪民營里面的小孩子懷里都有他硬塞給的胡餅,還有肉干。

  好人吶!

  大家暗地里偷偷翹起大拇指,干活兒的時候也更舍得出力氣,反正干得好有肉吃,督糧隊正花木力是幫閑大人的好朋友,給大家分配吃食的時候很大方。工程在眾人的共同努力下,進度之快讓縣太爺派來的光頭總管瞠目結舌。幾乎同時開工的五座屯兵堡壘,其他四城的平均進度比起光祿城來差下了接近一半。

  “鐺鐺鐺!”遠處銅鑼聲一聲緊似一聲,不少忙活了一下午的民壯條件反射般的舔了舔嘴唇。他們把手里剩下的最后一點活兒干完,一邊猜測著今天晚上的菜色,一邊急匆匆的向遠處分配吃食的屋子而去。

  花木力將慢慢一碗干肉燉山菌和三張胡餅盛在一個海碗里,一邊遞給斛律云一邊說道:“東子,你們的活兒快干完了吧,回去的時候提前知會我一聲,營里有些慶功的時候用的慶功酒,我給你搬一壇子,回去慢慢喝?!倍潭淌嗳眨瑒倓傉J識的兩人便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眼看著分別在即,再會遙遙無期,一向奉公辦事的他也難得的徇私了一回。

  “那怎么行,營里少了酒,你會受責罰的。”斛律云接過滿當當?shù)娘埻?,笑著搖頭拒絕道。一壇酒對現(xiàn)在的他來說還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因為這點小小的東西而讓自己的朋友遭受責罰,這可不是他的性格。

  花木力輕松的擺了擺手,端起一碗肉羹,和斛律云走到一邊低聲說道:“沒事,營里面早就形成這股風氣了,被自己人喝了和拿了的東西,一概以‘遺失路中’論處。大家的嘴角還沾著油,又怎么會管我這個牙縫里塞著肉的?!?/p>

  “是么?”邊上一直留意二人言語的雄闊海湊了過來,腆著臉說道:“老花,你看,一壇也是遺失,兩壇也是遺失,你倒是不如干脆一次丟一車,讓我們哥倆拉回去,好好過個年?!?/p>

  “咳咳…”花木力直接把一口肉羹灌到了鼻子里,咳嗽了半天才惡狠狠地盯著雄闊海道:“你以為慶功酒是糧食啊,軍中除大勝慶功之外,一律不許飲酒。我們輜重營里面的酒水一共才兩車,你讓我丟一車,我這個隊正還是我爹傳給我的,我可不想和這車酒水一道丟了?!?/p>

  任青伶一邊用手指撕著胡餅吃,一邊朝雄闊海打趣道:“是啊,要是這邊發(fā)現(xiàn)丟了一車的酒水,那邊阿燦哥你又大搖大擺的拉著一車好酒出現(xiàn)在九原縣,那恐怕連你的‘義父’也保不住你了。”

  雄闊海白眼一翻,沒好氣的說道:“腰子兄弟,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拉著好酒干什么非要往縣城里跑,那不是等著挨抓么。我要是有一車好酒哇,那…”

  “嗚~~嗚嗚嗚~~~嗚~~~”一陣急促的號角聲打斷了幾人的對話,很多拿著已經咬成月牙形胡餅的民壯和兵丁瞪著疑惑的眼睛,朝遠處城墻上那鼓著腮幫子吹號角的身影看去,他的身后,如血夕陽下翻起漫天滾滾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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