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以后晴天就是我閨女

　　葉大嫂畢竟是個女人，懷里還抱著個孩子，無論從速度還是體力上都比不過善老大。

　　“你搶我家孩子干啥？快還給我！”善老大的聲音如驚雷般在她耳后炸響。

　　葉大嫂被嚇得渾身一抖，顧不上回頭，憋著一口氣拼命跑回自家歇腳的地方才松了口氣。

　　葉二嫂見狀迎上來問：“大嫂，跑啥啊，讓野狗攆了？”

　　話音未落，善老大便狼狽不堪地追了過來。

　　他這一路連摔了好幾個跟頭，不但褲子被摔破了，還一頭撞在塊大石頭上。

　　善老大本就面相兇狠，此時滿臉是血，看著更加可怖。

　　葉大哥立刻上前，將自家媳婦護(hù)在身后，問：“怎么回事？”

　　其他兄弟三人雖然沒說話，卻也紛紛抄起棍子，站在葉老大身后助陣。

　　善老大后退兩步道：“葉老大，你先問你婆娘干了啥！快把我閨女還給我！”

　　葉大嫂急道：“當(dāng)家的，不能給他！他不是個東西，要拿晴天跟別人換孩子吃！”

　　一聽這話，葉家四兄弟簡直震驚至極。

　　聽說過這種事，卻沒想到竟會發(fā)生在自己身邊。

　　葉老二和葉老四血?dú)夥絼傂宰蛹保呀?jīng)忍不住開始擼胳膊挽袖子，準(zhǔn)備上去揍人了。

　　葉大嫂抱著骨瘦如柴的晴天，心里的母愛早已泛濫成河，哪里肯把孩子還給他回去糟蹋，一咬牙道：“你不就想要吃的么，我拿糧食跟你換！”

　　善老大立刻獅子大開口：“那我要一袋苞谷外加一袋大黃米！”

　　“呸！”葉老四一口啐過去罵道，“我看你長得像大黃米！”

　　“我好歹把她養(yǎng)活這么大，怎么也得……”善老大話沒說完，就被葉老四斗大的拳頭嚇了回去，認(rèn)慫道，“那、那就一袋大黃米！”

　　“一袋苞谷！”葉老大一錘定音，“差不多得了，別給臉不要臉！”

　　出來逃荒小半個月了，現(xiàn)在誰家手里還能有大黃米這種稀罕物？

　　還能有干苞谷粒兒的都算是殷實(shí)人家了。

　　善老大打也打不過，最終只能妥協(xié)：“那行吧！”

　　“老四，去拿一袋苞谷給他！”

　　葉老四跑到板車旁邊，翻出滿滿一袋苞谷，拎上就要走，被他媳婦郭氏一把拉住問：“這不還有半袋子沒吃完的，你拿整袋的干啥，可就剩這一袋了！”

　　“大哥讓我拿的?！比~老四拿上糧食就走。

　　郭氏急忙跟上去一探究竟，只見葉老四把那袋苞谷交給了善老大。

　　葉大嫂立刻道：“以后晴天就是我閨女，跟你家沒關(guān)系了！”

　　“老子有親兒子，誰稀罕！”善老大掂著手里的口袋，心滿意足地走了。

　　郭氏頓時炸了鍋，逃荒期間，糧食就是命?。?/p>

　　這袋苞谷被拿走之后，家里可就只剩大半袋了，這么多人夠吃幾日？

　　“大嫂，你發(fā)什么瘋！那么多糧食換個半死不活的丫頭片子回來？”

　　葉老四一把拉住郭氏：“你吵吵啥，咋能這么跟大嫂說話呢！”

　　“我說話怎么了！”郭氏撒潑道，“全家人勒緊褲腰帶省著吃，她可大方，張張嘴就給出去一袋子？”

　　葉老大沉聲道：“我會盡量多出去打獵找吃的，不會讓大家餓肚子的?！?/p>

　　葉大嫂也忙道：“我以后也少吃些，孩子的口糧從我倆的里面省?！?/p>

　　“說得好聽，打獵也得打得到東西才行?。　惫险f著還想拉幾個同盟，“二嫂、三嫂，你們評評理，我說錯了么？”

　　葉二嫂皺眉道：“總不能見死不救?！?/p>

　　葉三嫂更是牙尖嘴利：“大哥大嫂這么多年出力最多，先幫父母養(yǎng)弟弟娶媳婦，再幫弟弟們養(yǎng)孩子，用一袋苞谷怎么了？

　　“再說，那苞谷是家里去年的收成，你才進(jìn)門幾天？我們都沒意見，關(guān)你屁事！”

　　郭氏沒想到被懟的反倒成了自己，氣得一跺腳，回車上找葉老太太告狀去了。

　　葉大嫂擔(dān)心起來：“當(dāng)家的，咱們事先也沒跟娘打個招呼，娘會不會生氣?。俊?/p>

　　“沒事兒，娘早就說過，讓咱們有看著好的就抱一個回來養(yǎng)。

　　“我看晴天就挺好，咱家全是臭小子，如今總算有小棉襖了！”

　　葉老大說著，見郭氏已經(jīng)被氣跑了，這才又貼在葉大嫂耳邊小聲道：“放心，出門前，娘讓我在車底下偷偷藏了兩袋糧食，家里其他人都不知道。

　　“我最近也多出去找吃的，肯定不會餓著家里人的?！?/p>

　　葉大嫂聞言這才放下心來，看向懷里道：“晴天，以后我們就是你爹娘了，知不知道？”

　　晴天眨眨眼睛還沒說話，就被湊上來的五個小子圍了個嚴(yán)實(shí)。

　　“往后去，別嚇著我閨女！”葉老大走前賞給他們一人一個爆栗，“晴天是妹妹，以后你們幾個都要有做哥哥的樣子，帶著妹妹玩，好好保護(hù)妹妹，知道么？”

　　“妹妹好瘦??！”年齡最大的葉昌瑞擔(dān)憂地說。

　　脖子都沒有自己胳膊粗，一不小心就會折斷似的，真能帶出去玩兒么？

　　“妹妹有什么好，又瘦又小的，誰稀罕?。　?/p>

　　老四葉昌豐目露嫌棄地撇撇嘴，眼神卻一直盯著晴天挪不開。

　　其余三個小子則沒心沒肺多了，扯著嗓子一個勁兒嚷嚷。

　　葉昌雪：“妹妹，我是二哥！”

　　葉昌兆：“我是三哥……”

　　最小的葉昌年擠不進(jìn)去，只能跳著腳喊：“我、我也是哥哥！”

　　晴天哪里見過這陣仗，眨巴著一雙大眼睛不敢說話。

　　善大娘子以前總說，家里養(yǎng)她多么不容易。

　　就指望她長大嫁人賺彩禮，好給弟弟娶媳婦。

　　如今這個新家里居然有五個哥哥。

　　可她只有一個人，能換到那么多彩禮么？

　　換不到的話，大家是不是就會嫌棄自己了？

　　晴天含著手指，整個人都想得呆住了。

　　“餓了吧？娘帶你去吃飯?！比~大嫂趕緊招呼幾個侄子，“你們也快去洗手?！?/p>

　　幾個孩子雖然也餓，但新妹妹顯然比沒有幾粒米的草根樹皮粥更有吸引力。

　　“不去，我要看妹妹！”

　　“反正也沒肉，誰愛吃誰吃！”

　　葉昌年更是摸著自己干癟的小肚子問：“大娘，什么時候有肉肉吃啊？年年都瘦了。”

　　看到葉昌年嘴角亮晶晶的口水，晴天也忍不住想。

　　肉肉肯定很好吃吧，要是能嘗嘗就好了。

　　她剛想完，便見一團(tuán)黑乎乎還拖著長尾的東西撲棱棱飛過來。

　　葉昌兆眼尖地指著半空大喊：“野雞！是野雞！”

　　“哪兒呢！”葉昌年還沒看明白，便覺自己頭頂一沉。

　　看著停在他頭上梳理起翎子的野雞，葉大嫂眼睛生生瞪大了一倍。

　　她磕磕巴巴的小聲道：“年年，你、你千萬別動。

　　“你一動，送上門的肉可就飛了！”

　　其他四個孩子看見野雞也都屏住呼吸，同時從不同方向撲上去，連人帶雞層層壓住。

　　“砰——”

　　“哎呦——”

　　“啊——”

　　“壓死我了——”

　　五個孩子在地上滾作一團(tuán)。

　　葉大嫂懷里抱著晴天，只能在旁邊干著急：“按住了，可別讓它跑了！”

　　一陣兵荒馬亂過后。

　　只見葉昌瑞頭頂雞毛，臉上還帶著不知被誰踹上的腳印，奮力從人堆里爬出來。

　　他得勝將軍般舉起右手，展示著自己的戰(zhàn)利品——一只毛都已經(jīng)被薅禿了的野雞。

　　其他四個孩子也陸續(xù)從地上爬起來。

　　雖然滿身是土，臉上卻都掛著大大的笑容，七嘴八舌地歡呼起來。

　　葉大嫂樂得合不攏嘴：“哎呦，以前只聽說天上掉餡餅，這怎么還帶掉野雞的？”

　　葉昌年雖然被幾個哥哥壓得渾身疼，還被野雞叨了幾口，卻也跟著歡呼道：“終于有肉肉吃了！”

　　晴天小聲葉大嫂問：“肉肉好吃么？”

　　“當(dāng)然好吃，你……”葉大嫂突然反應(yīng)過來。

　　晴天會這么問，是因為她根本沒吃過肉。

　　葉大嫂鼻子發(fā)酸，哽咽道：“娘這就去燉野雞，一會兒就讓咱們晴天吃上肉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