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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驚變

小說:春山行作者:冬天的柳葉時間:2024-05-04 20:50:02

  杏子林不是什么村莊的名字,而是因為那片杏子林后就是喬家大院,住著名滿天下的大儒,久而久之,才被周圍村落的人以“杏子林”代指喬家。

  想去杏子林,就要經(jīng)過白云村。

  正值黃昏將至之際,馬蹄聲打破了村莊的寧靜。

  村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注視著來人。

  他們很安靜,四人卻從這種令人壓抑的安靜中感受到一種異樣的氣氛。

  沒有高聲談笑的村民,沒有見到陌生人好奇圍觀的幼童,這里的人竟是人人穿白,在漫天云霞的襯托下,明明春已來,卻讓人心生寒意。

  “拾曦,我怎么覺得這些村人有些奇怪,要不要下馬去打聽一下?”楊二驅(qū)馬湊到池燦身邊問道。

  坐在池燦身前的喬昭望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目光從村民那一張張木然悲哀的面龐上掠過,心忽地一沉,呼吸困難起來。

  她說不清是為什么,心好像陡然間被巨石壓住,那馬蹄聲仿佛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踏在她心頭。

  “快走……”喬昭竭力不讓人察覺她的異樣,艱難吐出兩個字。

  池燦同樣察覺出不對勁,對楊二道:“不用耽誤時間,我認識路?!?/p>

  他雙腿用力一夾馬腹,那馬就跑得快起來,朱彥與楊二忙跟上。

  三匹健馬揚長而去,留下一路煙塵,村民們互看一眼,搖頭嘆息,默默散了。

  繞過村子,遙遙就望到了那片杏子林。

  這個時候杏花已開,遠遠望去,猶如大片絢麗云霞,與天際晚霞相映成輝,美不勝收。

  喬昭不自覺紅了眼圈。

  祖父曾說過,杏花耐寒,天氣越冷花開越早,且花期遠比桃花長。

  祖父是欣賞杏花的。

  而今杏花猶在,她最敬愛的人卻已經(jīng)長眠。

  “駕——”池燦顯然無心欣賞美景,轉(zhuǎn)瞬來到杏子林前,翻身下馬,把馬拴在一棵樹上,領(lǐng)著眾人從杏林中的一條小路穿梭而過。

  喬昭悄悄握了拳,手心全是汗水。

  她居然會緊張成這個樣子,就是當初大婚,都不曾如此。

  這就是近鄉(xiāng)情怯吧,人之常情。喬昭這樣安慰自己。

  走在她前面的池燦忽然停了下來。

  喬昭心頭一跳:“怎么了——”

  后面的話戛然而止,眼前的斷壁殘垣讓她瞬間白了臉,身形搖搖欲墜,要死死抓住身旁之物才勉強穩(wěn)住身子。

  池燦目光下移,看著少女抓住自己衣袖的手。

  那只手小巧纖細,柔白如玉,其上的青筋清晰可見。

  池燦沉默了片刻,看楊二一眼。

  楊二會意點頭,前去查探。

  片刻后他回轉(zhuǎn),語氣沉重:“是火災(zāi),看樣子就是前不久的事?!?/p>

  三人面面相覷,忽然就明白了那些村民的異樣。

  以喬家在此地的聲望善行,家中遭此慘變,村民為其穿白并不奇怪。

  風起杏花落,如簌簌而下的白雪一般清冷。

  一時之間無人言語。

  喬昭的心比燕城城墻上那一箭穿心還要痛。

  不,這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那時,一箭穿心而過,她瞬間痛過,甚至還來不及再體會就陷入黑暗。再睜眼,她就成了小姑娘黎昭。

  而這一刻,這痛綿綿不斷,永無絕期。

  她做錯了什么,要死而復(fù)生,面對這樣的慘景?

  喬昭下意識攥緊拳。

  “你抓痛我了?!背貭N淡淡道。

  楊二與朱彥對視一眼。

  別人不知道,身為好友的他們卻清楚,池燦此刻心情很糟糕。

  奔波千里而來,卻是這么一個結(jié)果,換作誰心情都不會好的。更可況,除卻所求落空,眼見喬家如此遭遇,沒有人能心里好受。

  喬昭回過神來,迎上那個俊美無儔的男子冷然淡漠的臉,慢慢松了手。

  祖父教她自尊、自立,她的心情當然不能麻煩別人收拾。

  “走吧,去問問那些村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背貭N轉(zhuǎn)身走進杏林。

  喬昭深一腳淺一腳跟著,雙腿如灌了鉛,慢慢落到最后。

  朱彥回了頭,停住腳步等她。

  小姑娘雖然沒有哭,可給他的感覺,哀慟極了。

  她為何如此?

  “你還好吧?”

  喬昭看著他,牽了牽嘴角:“顯而易見,我很不好?!?/p>

  朱彥猶豫一下,從袖中掏出一方折疊整齊的潔白手帕遞過去:“若是難受,哭出來更好?!?/p>

  盡管他不知道小姑娘為何傷心成這個樣子,心中卻生出幾分不忍。

  原來,有的時候女孩子不哭比哭起來,更讓人覺得心酸。

  這樣的好意,在這個特殊的時刻,喬昭無法拒絕,也不想拒絕。

  她伸手接過手帕,擦了擦眼,又擦了擦鼻子,真心實意謝道:“朱大哥,你真是個好人?!?/p>

  好人朱大哥:“……”

  好一會兒,他才回了句:“你好些了就好?!?/p>

  穿過杏花林,朱彥看了看情緒明顯低沉的池燦,遲疑了一下,問喬昭:“要不我載你?”

  喬昭頓了頓。

  池燦目光冷淡淡掃過來,不耐道:“磨蹭什么,還不上馬!”

  他伸手把喬昭提上馬背,向前奔去。

  四人重新回到白云村,用一塊碎銀子讓一個半大少年把他們帶到了村長那里。

  “幾位客人是來拜訪喬大人的吧?”村長開門見山地問。

  池燦情緒不佳,朱彥便替他開了口:“不錯,我們遠道而來,正是拜訪喬大人的,不料過了杏子林,卻看到——”

  村長長嘆一聲:“幾位有所不知,喬家前幾日遭了大火,喬大人一家都葬身火海了……”

  喬昭渾身一顫,所幸她坐在角落里,無人留意。

  “好端端怎么會失火?”池燦忽然開口。

  村長一臉悲痛,嘆道:“那誰知道呢。火是傍晚起的,等我們發(fā)現(xiàn)時火勢已經(jīng)很大了,根本進不去人。喬家玉郎不顧眾人阻攔沖進火海,冒死救出了他小妹子,然后屋子就塌了——”

  “喬家玉郎?”喬昭聽得心神俱碎,直到聽到這四個字,心猛然跳起來。

  她大哥還活著?

  “喬公子還活著?”朱彥把喬昭最想問的問了出來。

  “喬家不是除服了嗎,那日喬公子恰好出門訪友,這才躲過一劫。喬公子回來時正趕上家里起火,于是沖進火海把他幼妹救了出來?!贝彘L解釋道。

  “這么說,喬公子與喬姑娘都沒事?”喬昭盡量收斂情緒,輕聲問道。

  村長口中的喬姑娘,是她的庶妹,喬晚。

  村長看了喬昭一眼,道:“喬姑娘貌似沒什么事,喬公子——”

  “怎么樣?”幾人異口同聲問。

  “喬公子那張臉毀了?!贝彘L長嘆道。

  臉毀了?

  池燦三人都是見過喬墨的,腦海中不由閃過他風華絕代的模樣。

  喬墨在京城時,美名與池燦不相上下,難以想象那樣一張臉毀了是什么樣子。

  “真是可惜啊。”村長說出眾人心聲。

  喬昭嘴唇翕動。

  不可惜,她的兄長,只要活著就好!

  “那喬公子現(xiàn)在何處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喬家的后事還是村上人幫著喬公子一道處理的,等處理完,喬公子就帶著妹妹不辭而別了。他臉上還受了傷,也不知能去哪里。”

  “京城?!眴陶衙摽诙?。

  眾人詫異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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