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從白天在欣蘭嬸面前夸下海口，欣蘭的心事一下子擱在了桂枝的心里。無事一身輕，有了這事桂枝便再也輕松不起來。不同的是，欣蘭只為陸東；自己則是為陸東也為自己朋友。

　　晚飯時，早早吃完飯的桂枝急待老公海水撂下飯碗，聊聊白天欣蘭托付的事，可海水在工地忙了一天，正想趁著吃飯時候緩緩勁。他悠著性子吃飯，根本沒在意一旁的桂枝。

　　桂枝懷揣著心事坐在桌子邊，海水依舊慢慢吃，不時喝口湯，吧嗒下嘴皮，本來就心急的桂枝聽不慣他吧嗒嘴皮聲音。終于忍不住說道：“長處沒學一點，壞毛病倒見長，啥時候養(yǎng)成了吃飯吧嗒嘴的習慣，要是吧嗒兩下嘴皮子，青菜吃出紅燒肉味道，以后撐著你吧嗒！”

　　海水個頭不高，一米六多，穿著隨意。一身肌肉，壯實的胖，沒有多余的肥膘。一張曬黑的胖圓臉。眼不小，卻總是笑起來瞇成線，一副彌勒佛的笑容，有時剛笑倏止，含著狡黠。

　　這會兒聽桂枝說完，海水沒接話，又故意吧嗒兩下，接著鼓起塞滿了饃的腮幫子，做了一個笑的怪模樣。

　　海水原來不這樣，談戀愛時，對桂枝百依百順，不知是缺點隱藏的好，還是結婚后桂枝的放任，有想法有看法就不再隱瞞，在桂枝面前一副癩皮臉樣。他不是慢性子，可在吃飯上比慢性子人還慢，用他的話說是因為桂枝說話快，在他看來這是缺點，他想用行動影響她，改掉桂枝的習慣。以致每次晚飯吃完，桂枝收拾完都到渾天老地黑。桂枝沒少為此嘟嚕他，也想讓他改掉?？僧吘菇揭赘姆A性難移，瞎子點燈白費蠟，兩人的嘗試都失敗告終。

　　看著海水的怪樣，桂枝急的憋不住心中的事，說道:“海水，你還記得柳琴不？”

　　“是不是談戀愛時候去你們家，經(jīng)常要我請客的那位？”海水一嘴的饃，含混不清的邊點頭邊說道。

　　“嗯，就是那個。咱相框里還有我們幾個的合影哩。”桂枝道。

　　“哦-，她我還能不記得，”海水使勁咽下，接著道：“就是那一個如花似玉，人見人愛的俏姑娘，想起她來我就后悔?！痹捳Z很平靜。

　　“就你那樣，一泡臭狗屎，也配！”剛要說正事，海水說句這話，惹得桂枝不依不饒，用指頭搗著海水頭道。

　　海水側(cè)躲著，帶點思索道：“臭狗屎不行，老婆，我愿做那牛糞！”吃飯慢說話倒利索。

　　桂枝看下周圍，見公婆不在周圍，話沒出口自己先笑：“好，說話算數(shù)。一會我問下恁媽，看她咋下的牛糞！”

　　海水不吭聲了，不是生氣。海水這點好，開玩笑每逢到此，就戛然而止，不生氣，不較真，也不接話，讓桂枝使勁說。然桂枝今天心里有事，也不再斗嘴，只一個勁催海水快吃。

　　海水在工地忙了一天，也懶得再和桂枝斗嘴，便趕緊吃完飯，讓桂枝收拾碗筷。

　　桂枝惦著白天和欣蘭嬸說的事，并不去收拾，仍纏著海水想讓他幫著出主意，便把白天欣蘭托付的事給海水說了一邊。

　　海水聽了道：“這是好事，說成了你回娘家有伴不說，陸東見我也得悠著點，敢再給我動手沒輕重試試！就這，有機會也得先敲他兩桌！”

　　“讓你出主意，你咋光想著吃呀玩的！”桂枝有點惱。

　　“因為這很簡單。咱談戀愛的時候咋過來的就咋說嗎。難不成你還準備撬小白鞋的行不成？”海水神態(tài)坦然說。小白鞋是媒婆的代名詞。

　　“看你說的，我是擔心把事情辦砸，到時候多沒臉呀！”桂枝柔了下來，和下午廣場上判若兩人。

　　“這還不簡單，陸東的優(yōu)勢擺擺，家庭的優(yōu)勢擺擺，再吹吹咱大隊的優(yōu)勢，最后再拉拉你們的關系，不信柳琴不動心。”海水說話利索。

　　“你讓我吹??？柳琴俺倆啥關系，我能去騙她嗎??？可話又說回來，兩人都不錯，我是真心想著他們能成?！惫鹬ο裨谧匝宰哉Z。

　　“不是讓你吹！這是善意，再說也不是謊言，你懂不懂?。窟@樣說了，柳琴要再不動心不是憨瓜就是二百五！”海水道。

　　“你咋說話恁不中聽！人家是女孩，這樣說多不好聽，別人聽見不好。再說咱大隊有啥優(yōu)勢？你夸成一朵花了！”桂枝說道。

　　海水看看桂枝，坐在靠背小椅子上后仰著，說道：“虧你也是嫁給我半年了，聽我慢慢給你說：農(nóng)村土地改革，實行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土地分配個人，積極性提高了，糧食也增產(chǎn)了，但是忽略了單家獨戶缺少機械的耕作，特別是換季時候，平整土地，要一鐵锨一鐵锨的來剜，效率低下不說，人們累得腰酸腿疼，想想都害怕。公社了解到這個情況，就在咱村做試點，集體耕作，分頭管理。解決了耕作的難題，也解放了勞動力，男人有時間進城打工，女人們也不用整天耗在地里。這一試試了兩年了，咱村女人幾乎不咋干活了，只是偶爾下地忙幾天。周圍村女人媳婦哪一個不還是臉朝黃土背朝天整天下地。你說說周圍村的女人媳婦哪一個不眼氣咱們村的女人，要不是你嫁給我，你只怕現(xiàn)在還在地里摸黑撅著屁股干活哩！和鄰村媳婦們比比，你算掉進福窩了！”

　　難得桂枝這么平靜的語氣，海水心里高興就多說了句。桂枝聽到最后，聽海水說自己掉進福窩了，不由得揶揄的語氣道：“我是掉進福窩了，有人疼有人愛，那這樣！海水，你把鍋碗收拾收拾吧！”

　　“不會吧，老婆子，我可是你老頭呀，也是辛辛苦苦一天了，回來沒給一個笑臉，也不至于再罰做苦力吧，那可是你的活呀！”海水有點急道。

　　桂枝道：“你累！我不比你更累！還說我掉福窩里了，那就別分那么清！既然是這，從今天開始晚上睡覺，你睡那頭我睡這頭，中不中？要是你還覺得沒分清，再不然咱這樣，這兩天地里也沒活，我明天回娘家說陸東這事，在娘家住幾天，和柳琴說說，免得機會失去了，再見欣蘭嬸沒法說話，你也正好清閑清閑，體會體會我干的，你說哪？”

　　“哪怎么行?。坷掀?，我現(xiàn)在一會兒都不想離開你啦！”海水轉(zhuǎn)的倒挺快。

　　“那你說咋辦？”

　　海水思忖了一下，隨后穩(wěn)住道：“這樣吧，您明天去，晚上我下班了去接你，好好表現(xiàn)表現(xiàn)，中不中？”

　　“這還差不多!”桂枝說著，這才變回了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