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四十文錢

晌午時分，小三子和他爹齊大壯推著平板車終于來到了鎮(zhèn)上。

淡青色的硬石板街沿著鎮(zhèn)上的中心干道一路延伸下去，兩側(cè)商鋪、酒家、客棧鱗次櫛比，沿街叫賣的小販更是絡(luò)繹不絕，從特色小吃到山珍海味，服裝首飾，珠寶貂絨，各種商品琳瑯滿目。

小三子不是第一次來鎮(zhèn)上，但每一次來都覺得能發(fā)現(xiàn)一些新奇的東西，加之小孩子天性好動，因此一直在齊大壯的平板車旁邊左右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停張望。

“冰糖葫蘆嘞，三文錢一串，又大又甜的冰糖葫蘆嘞……”

路邊小販叫賣冰糖葫蘆的聲音明顯地吸引了小三子，他一把拉住齊大壯的衣褂，邊擦了下口水邊指著路邊說道：“爹，你看，賣冰糖葫蘆的?！?/p>

齊大壯停下車來，用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說道：“小三子，咱們要在吃午飯的時間之前，趕到城西的錢員外府上，將車上的干柴賣與他家，所以這冰糖葫蘆就等爹賣完干柴和獵物之后再買好不好?！?/p>

“好?！毙∪与m然對誘人的冰糖葫蘆垂涎欲滴，但還是懂事地點點頭，將目光艱難地從小販的冰糖葫蘆上移走。

齊大壯笑著摸了摸小三子的頭，說道：“我們家三兒真聽話，待會爹給你買兩串冰糖葫蘆好不好?！?/p>

“嗯，好?！毙∪优d奮地蹦了起來，并催促著齊大壯抓緊趕路。

齊大壯看著興高采烈的兒子，忍不住憨笑地?fù)u了搖頭，重新推起平板車，沿著青石板街，向城西走去。

又走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齊大壯與小三子終于來到城西錢員外的府上。

小三子第一次見到這么富麗堂皇的宅子，占地面積極為寬廣，比他們家后面的樹林子還要大。四周的院墻足有兩人多高，全是紅磚白瓦，粉刷的特別干凈。大門口處擺著兩尊威武不凡的石獅子，映襯著門匾上朱紅色的兩個大字，錢府。

齊大壯推著平板車，拉著小三子繞著院墻來到了側(cè)門，很明顯，那蹲著兩尊石獅子的正門不是為他們這種山野村民準(zhǔn)備的，側(cè)門才是他們進(jìn)出應(yīng)該走的地方。

側(cè)門只有一人多高，齊大壯將板車放在地上，搓了搓雙手，擦干手心的汗水，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敲門。

“咚、咚?！鼻昧藘陕曋蟊阙s緊停下，退到一邊靜靜地等待著。

吱～呀一聲，門被慢慢地打開，一個身著灰布衣裳的家丁探出頭來，向外張望，看到齊大壯父子兩，張口喝道：“干嘛的？”

齊大壯抬起手拱了拱，小聲地說道：“麻煩通報一聲貴府的老管家，我們是山下砍柴的村民，今天是送柴的日子。”

家丁輕蔑地瞥了一眼齊大壯，笑道：“原來是送柴的，在門口候著吧，我去幫你通報?！闭f罷，便轉(zhuǎn)身把門關(guān)上了。

“多謝。”齊大壯連忙又施了一禮。

小三子伸手拉了拉齊大壯衣服的下擺，說道：“爹，那個人已經(jīng)回去了?！?/p>

齊大壯起身又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對著小三子說道：“等我們把柴賣給錢府的老管家，爹便去買燒餅給你吃……”

“還有冰糖葫蘆，冰糖葫蘆。”沒等齊大壯把話說完，小三子便跳起來喊道，把他的話打斷。

“對對對。還有你的冰糖葫蘆，爹怎么可能把你的冰糖葫蘆忘掉，待會先去買冰糖葫蘆，等你吃完，我們再去把打來的獵物賣掉，然后就回家。”齊大壯寵溺地說道。

“吱呀”一聲，錢府的側(cè)門再次被打開，先前的家丁走了出來，后面還跟著一位中年人，身材比較瘦小，留著兩撇小胡須，看上去便透露著一股奸詐的氣息。

那家丁走上前來，指著身邊的中年人對齊大壯說道：“賣柴的，府里的老管家告老還鄉(xiāng)了，這是新任管家，劉管家。你要賣柴就跟劉管家談吧?！?/p>

“哎哎，劉管家，您好?！饼R大壯急忙向中年人行禮。

中年模樣的管家瞇起眼睛看向齊大壯身后的板車，轉(zhuǎn)身說道：“你這柴是怎么賣的？”

“回劉管家的話，以前與貴府老管家商定的價格都是一車柴八十文錢?！饼R大壯躬身答道。

“八十文錢，不行不行，太貴了，你這一車破柴而已，哪值八十文錢?！眲⒐芗也煌５財[著手，表示這一車柴不值那么多錢。

齊大壯一怔，一車柴八十文錢的價格是與錢府之前的老管家商量好的，幾年來一直都是這個價錢，很是公道，兩人都未成有過異議。

這個劉管家一上來便說這個價格貴了，不知是何意，只好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不知劉管家覺得多少價錢合適？”

劉管家再次瞇起眼睛，右手輕微地摸著小胡須，說道：“依我看吶，最多只值四十文。”

“四十文?！饼R大壯被嚇得大驚失色，后退一步，“這怎么行呢，劉管家，這可都是上好的杉木砍下的柴，怎么可能只值四十文?！?/p>

站在一旁的家丁嚷道：“賣柴的你可別不識抬舉，我們劉管家說你這車柴值四十文，那就只值四十文，你不高興可以去別家賣去?！?/p>

齊大壯滿臉焦急，已經(jīng)給錢府供應(yīng)了好幾年的柴，哪能說變就變，而且其他的大戶人家也都有各自的村民供應(yīng)干柴，也不可能一下子再找到買家。

不得已，齊大壯只能再次施了一禮，低聲地說道：“劉管家，四十文實在是太低了，您看能不能再漲點？”

劉管家眼中閃過一絲奸詐的目光，搖了搖頭，道：“就值四十文，不能再多了。”

同時挪動腳步，走上前來，擺弄著平板車上幾只已經(jīng)風(fēng)干的野兔，接著說道：“罷了，看你們可憐，你再搭上兩只野兔與我，我便給你八十文錢。”

說罷便去挑那兩只最肥的野兔。

齊大壯急忙攔下他，說道：“萬萬使不得，劉管家，這幾只野兔是要送到那醉香樓去的，這是我與那楊掌柜商量好的，不可以給你?！?/p>

劉管家見目的沒有達(dá)成，不禁惱羞成怒，袖袍一甩，狠狠地說道：“山野小民，不識抬舉。就四十文錢，你要賣就賣，不賣便滾吧?！?/p>

齊大壯心里萬分不情愿，可是好不容易把一車干柴送到此地，不賣也不行，想著車上還有幾只野兔，待會也許能多賣點錢補(bǔ)貼家用，便一咬牙說道：“四十文便四十文。”

說完感覺整個心頭都在滴血，畢竟是辛辛苦苦地勞作成果，結(jié)果被這個新來的劉管家一句話便砍掉一般的價錢，怎能不心痛，但無奈形勢如此，只能默默地忍受。

但即便如此，劉管家依然陰沉著臉，對剛剛的事耿耿于懷，冷哼一聲讓家丁將板車的干柴搬進(jìn)錢府，從袖子里掏出四十文錢扔給齊大壯，厭惡地讓他們趕快走。

齊大壯接過錢，仔細(xì)地數(shù)了數(shù)。

這一幕恰好被劉管家看到，更加諷刺地說道：“難不成我堂堂錢府還會少你這山野小民的錢。”

齊大壯數(shù)好錢，聽到劉管家諷刺他的話，也不惱怒，說道：“還是數(shù)清楚為好?！?/p>

劉管家再次冷哼一聲，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從側(cè)門進(jìn)入錢府，并把門嚴(yán)實地關(guān)上了。

小三子看到劉管家走了，方才敢開口說話：“爹，這個人好兇啊?！?/p>

齊大壯摸摸小三子的頭，輕聲地安慰道：“乖，別怕，爹這就帶你去買冰糖葫蘆吃?！?/p>

“嗯，好?！?/p>

不管在外界多么勢弱，但保護(hù)好自己的孩子是每個父親內(nèi)心最堅定的愿望。

齊大壯將小三子放在空著的平板車上，兩人一塊歡笑著向賣冰糖葫蘆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