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都說女媧娘娘造人時只有頭七個是認(rèn)真捏制的，其他人，則是用藤條甩出去的泥點子化成的，那姜臻一定是七個當(dāng)中的一個。

少女身段高挑修長，皮膚瑩潤剔透，著了一身玉色折枝牡丹紋襦裙，挽著月華色披帛，腰若約素，姿容絕艷，如同早春枝頭的一朵蕾，嬌媚不可方物。

竟是個鶯慚燕妒的一個美人！

容萱呆了一瞬，回過神來，就側(cè)著頭往馬車內(nèi)瞅去。

姜臻讓了讓，掀開簾子，道：“馬車?yán)镌贈]有別人了?！甭曇羟辶枇璧耐钢?。

容萱見人不在，也不過多糾纏，她瞥了瞥姜臻，她自己長相本來也不錯，可偏偏右眼下半寸近眼尾處，竟然有一道非常醒目的疤痕。

明珠有隙，美玉有瑕，當(dāng)真叫人遺憾。

但平西侯府的侯爺夫人對這個女兒甚是嬌寵，因此容萱自小到大都不曾感到自卑。

但此刻面對著眼前的絕色女子，加上路人的指指點點，她突然生出了一股自慚形穢之感，心里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

隨即又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來：“姜姝自恃美貌，目中無人，這下好了，來了個比她強(qiáng)的，我看她還怎么嘚瑟?！?/p>

說完，拍了拍手，不欲多糾纏，轉(zhuǎn)身就要離開，便看見了顧珽、顧珣和自己的大哥。

“娘今日不是安排你在家中練字么？怎的跑出來胡鬧了？”容俊輝沉著臉對容萱。

容萱吐了吐舌頭，壓根不怕這個大哥，只轉(zhuǎn)身對著顧二顧三道：“回去轉(zhuǎn)告姜姝，我可饒不了她，我看她能躲我到幾時。”

說完，拉著自家大哥就要回，那容俊輝飛快地看了眼站著的姜臻，同顧二顧三作揖告辭了。

姜臻轉(zhuǎn)過身，剛好與顧珽的目光撞上。

顧珽耳根子的紅還沒有消下去，他還沒從姜臻的美貌帶來的沖擊中回過神來。

“你就是姑母的侄女吧？我叫顧珽，是府中三房的，這是二房的二哥顧珣?！彼t著臉向姜臻介紹。

打那三位男子自茶舍走過來時，姜臻便注意到了。

一個穩(wěn)重，一個清雋，一個健氣鋒銳，三人身上的衣著也是不凡，通身的風(fēng)儀非普通人可比，姜臻猜測，三人定是高門子弟。

只是沒想到，其中兩位竟是鎮(zhèn)國公府的公子。

“原來是二公子、三公子，我叫姜臻，今日剛至上京。”心思輾轉(zhuǎn)間，姜臻已施施然行禮，四十五度側(cè)面，堪稱最美的角度。

她既然打定主意上京尋一門好親事，就不打算藏拙。

顧珣注視著眼前這位初次見面的姜姑娘，難以移開目光。

他掩唇佯裝咳嗽一聲，“表妹客氣了，喚我倆表哥就好。既如此，不如一道回府吧，姑母定在府上候著?！?/p>

姜臻展顏一笑，露出了八顆晶瑩貝齒，“那就有勞表哥了?！?/p>

顧珽與顧珣不敢再看。

茶舍三樓的一間雅舍里，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把玩著手中的青釉仿鈞窯茶杯，望著姜臻一行人的離去，臉上顯現(xiàn)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表妹？姜臻？竟然是她。

立在一旁的北辰望著主子臉上的神情，心念微動，主子破天荒關(guān)注起一個女子了？

“北辰，滇地那批私鑄的軍器背后的主謀，當(dāng)真是只手撐天，你再派人悄悄去，切莫打草驚蛇?！鼻宄恋穆曇粼诒背蕉呿懫稹?/p>

北辰一凜，收起腦海中的浮思，“是！”

***

馬車駛過繁華的大街，再往里，市井之像已漸漸消失，一股高大上的氣息迎面而來，原來到了上京權(quán)貴們居住的巨鹿街。

鎮(zhèn)國公府也在這條街上的東南方向。

姜臻知道，除了皇宮，這里就是大渝的權(quán)勢中心。

行差踏錯一步恐就會跌入深淵，她必須打起精神，才能達(dá)成所愿。

到了鎮(zhèn)國公府的大門，姜臻便與顧二顧三分開了，她自去拜見叔母。

姜臻主仆三人在管事嬤嬤的帶領(lǐng)下，從鎮(zhèn)國公府的偏門而入。

像鎮(zhèn)國公府這樣的人家，大門就是個擺設(shè)，只有在圣上親臨或婚喪嫁娶等大事上才會允人從正門出入。

姜臻從偏門進(jìn)入后，又坐了青帷車到國公府的垂花門，下車后，又要進(jìn)入一個角門，才能到叔母顧章華居住的錦繡居。

國公府氣派且闊達(dá)，一路走來，有亭有廊，稱得上移步換景。

到底是老牌世家，國公府理家甚嚴(yán)，下人們既有規(guī)矩，都在有序的忙活著，輕手輕腳地在府里穿梭，就連眼珠子都不亂瞟。

至于會不會在背后嚼人舌根子，這就很難說了。

這不，姜臻正要跨入角門，廊下幾個婆子竊竊私語的聲音傳來：

“又不知道是哪里的表小姐要來打秋風(fēng)。”

“這國公府啊，年年都有上門來打秋風(fēng)的窮酸親戚，要么就是想借國公府的勢頭攀個高枝的。”

“也幸好老祖宗是個大善人，沒將這些個沒臉沒皮的攆出去，這拐了十八條彎聽也沒聽過的親戚，也好意思上國公府的門?！?/p>

“這上一個來的表小姐還老國公爺?shù)氖芄式坏拈L女的兒子的侍妾的姑媽家的侄子的表妹?！?/p>

……

隨即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笑聲。

金釧兒和含珠兒偷瞄了自家小姐，見她臉上無甚表情，才放下心來。

那前頭領(lǐng)著帶路的李嬤嬤，臉上則有些許尷尬，見這姜家商戶女臉上毫無芥蒂，只心下納罕，這倒是個能沉得住氣的。

那群碎嘴的見人來，瞧見姜臻通身的衣飾穿戴不凡，那眼里的輕視才消了去。

姜臻目不斜視，步履從容淡定，跟著林嬤嬤走進(jìn)了錦繡居的大門。

一丫鬟從里走了出來，在林嬤嬤耳邊說了什么。

林嬤嬤便領(lǐng)著姜臻到了耳房，讓她耐心等著。

原來叔母還沒起床。

姜臻瞧了瞧日頭，內(nèi)心分外驚詫，只面上畢恭畢敬。

耳房的丫鬟于是給姜臻倒茶水，一邊忙活，一邊偷偷瞧這新來的姑娘。

三千青絲梳成了未出閣少女常見的垂鬟分肖髻，只在發(fā)髻頂上簡簡單單插著一只珍珠簪子，可這珍珠不簡單，看起來又大又圓，熒光極好。日耀灼灼從窗欞漫瀉而下，落在她細(xì)嫩白皙的肌膚上，浮上了一層朦朧光暈，鴉翅似的睫羽微微顫動，像欲振翅而飛的蝶，有種不真實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