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衛(wèi)含章同家中兩位表姐在別院不過小住了幾日，便被家里催著趕回去，才下馬車，江老夫人身邊的李嬤嬤早已等候多時。

　　她急切的迎上來：“可算是回來了，老夫人已經(jīng)差人來問好幾回了，九姑娘快同我去吧?！?/p>

　　衛(wèi)含章在衛(wèi)家行九，江家人也按照她的排行來喚她，李嬤嬤是江老太太身邊最得力的掌事嬤嬤，行事向來穩(wěn)妥端正，難得這副急切模樣，讓衛(wèi)含章不免有些跟著著急。

　　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問：“發(fā)生了何事？”

　　江知雪和江知琴兩姊妹以為祖母出了什么事，也緊跟其后。

　　李嬤嬤道：“京城的大姑奶奶來信了，老夫人看過之后便差人去喚您回來，想是有什么消息要說與您聽。”

　　京城大姑奶奶，那是衛(wèi)含章的生母，江家上一代的嫡長女，二十年前嫁給忠勇候嫡次子，育有二女一子。

　　寄養(yǎng)在外祖家的衛(wèi)含章便是她的嫡出幼女，這些年京城來信頻繁，如果是普通的事，外祖母不至于急哄哄的喊她回來，李嬤嬤也不會難掩急切。

　　衛(wèi)含章心頭一緊，快步進了屋。

　　江知雪和江知琴兩位江家嫡女被李嬤嬤留在外室等候。

　　一進門，衛(wèi)含章看見江老夫人趙氏靠臥在軟榻上，向來精神的老人家此刻面如金紙，見她進來，趙氏放下手中的信，沖她招了招手。

　　衛(wèi)含章幾步走過去，關(guān)切道：“外祖母，你臉色不好，可有找府醫(yī)來切脈？”

　　“府醫(yī)才剛走，好孩子你放心，外祖母無大礙?！壁w氏拍了拍她的手，渾濁的眼中有淚光閃爍：“我的好冉冉，你娘來了信，你且看看吧?！?/p>

　　外祖母這般情態(tài)，讓衛(wèi)含章心中有了不好的預(yù)感，她接過幾頁帶了淚痕的信紙，垂眸去看，臉色漸漸變的凝重。

　　她母親信中道了幾件事。

　　其一，她的長姐，忠勇候府的五姑娘，衛(wèi)含月，熱門太子妃人選，在年前臘月去城郊昭和寺燒香的路上被賊人擄走，一天一夜后才尋回，名節(jié)有損。

　　其二，家中待選之女受此大難，忠勇候也就是衛(wèi)含章的祖父，勒令孫女飲鴆，向天家證明清白，被兒子與兒媳哭求才罷手，將衛(wèi)含月發(fā)落到家廟殘度余生。

　　其三，長女出事，作為母親的江氏幾度哭到昏厥，身體每況愈下，盼衛(wèi)含章這個不滿周歲便離開膝下的小女趕往京城相見，或許是母女倆的最后一面。

　　衛(wèi)含章握緊手中的信紙，一頁頁翻看完畢，又再度重頭看了一遍，腦子里亂成一團。

　　京城、忠勇侯府、嫡次子、長女被擄走名節(jié)受損…

　　她驀然瞪大眼睛，終于想起了一段悠遠的記憶。

　　這一條條信息，怎么跟她前世看的一本書都對得上！

　　趙氏見外孫女淚眼朦朧，神色惶惶，不由伸手摟住她，安慰道：“冉冉莫要擔(dān)心，京中傳信過來少說需要半個月，或許你娘如今身體已經(jīng)好了也不準，她正當(dāng)年，即便一時受了打擊，也不至于傷了根本?！?/p>

　　“你是她最小的孩子，這些年不曾承歡膝下，她心里不知多惦記你，我的冉冉這樣好，若讓你娘見你一面，怕是再嚴重的病，也能好個全乎了?！?/p>

　　趙氏又是哄又是勸，衛(wèi)含章輕輕的靠在她懷里，腦瓜子還在嗡嗡響。

　　那本書叫什么名字來著…

　　《妾氏沈月》

　　男主是忠勇候府二公子，衛(wèi)恒，也就是……她親爹？

　　她穿進了一本書里，一本妾氏扶正的書里，她爹的妾氏是女主，不久的將來會成為正妻。

　　所以，她親娘是慘談退場的女配？

　　她姐是開局既失去清白的女炮灰？

　　記憶太久遠，書中劇情她已經(jīng)記不太清，只隱約記得男主與原配似乎只有一兒一女，并沒有她這個寄養(yǎng)在外祖家的小女兒?。?/p>

　　衛(wèi)含章想到她剛剛穿越時那羸弱的身體…

　　猛然一驚，難道原劇情里，她根本沒活過來嗎？

　　“冉冉…”趙氏見她呆愣的模樣，以為她是對父母生疏，突然要回京有些難以接受，繼續(xù)細細哄她：

　　“當(dāng)年給你父母出主意送你來這兒的游僧說的是待你及笄之后可以回去，算算日子其實也差不了多久，早幾月的差別罷了，冉冉可是不了解京中情況，心中不安？”

　　趙氏安撫的拍拍她的肩：“京城不比徐州，忠勇候府更是枝繁葉茂，嫡庶共有六房，你記不清便先不去記，曉得你爹是嫡次子便行，等到了京城同家人一一見過后，自然就認識了。”

　　“你是家中嫡幼女，又自小離家，回去后自有長輩關(guān)照呵護，那是你自己的家，無需害怕?！?/p>

　　老人聲音低緩溫柔，衛(wèi)含章震蕩的心緒被一點一點撫平，她軟軟的靠在外祖母肩上：“外祖母，我舍不得您。”

　　“外祖母也舍不得你，可是你在外祖母身邊十五年，你爹娘也想你想的緊，這次就當(dāng)回去看看他們可好？”

　　見她終于肯出聲，趙氏溫聲道：“好孩子，我與你母親商議過，你的婚事就訂在徐州，顧家那小子同你青梅竹馬，家世也匹配，日后你就留在外祖母眼前?！?/p>

　　這是頭一回長輩把她和顧昀然的婚事搬到臺面上說，提起終身大事衛(wèi)含章并不害羞，她攬著趙氏軟聲說好：“我要留在徐州，陪著您和外祖父?！?/p>

　　顧昀然是她費心費力調(diào)教了十幾年的小竹馬，當(dāng)然得她自己拿下，不能便宜了別人。

　　徐州也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比起從未去過的京城，她更中意煙雨蒙蒙的江南風(fēng)景。

　　至于前幾天聽到的消息，她心里并不相信，那個跟在她身后，向來百依百順的小竹馬，是知道她底線的。

　　見過三個舅母操持家務(wù)，管理后院侍妾精疲力竭的模樣，衛(wèi)含章對著自己的小竹馬再三強調(diào)過她對婚姻的要求，那就是絕對不能接受有其他女人出現(xiàn)。

　　一個也不許，這是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