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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見

小說:月中薄霧等歸人作者:雪歌歌時間:2020-09-05 09:45:54

少年趁著眾人都顧著給那人擦拭血跡和找傷藥的機會松了口,他迅速蹲下身子,一把抓起地上的泥土,隨手將沙土扔了出去。

這些大漢土扔了個正著,“罵的就是你們這些虎賁軍的!司徒將軍才走沒多久,你們就將他全忘了!連他的名字也不敢說!”

許小莫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在少年與大漢們圍毆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將他認(rèn)了出來。他是程家的公子程俊涵。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程家和司徒家關(guān)系也不錯。程俊涵從小頑劣,游手好閑,但對她卻很親近,常常偷偷買了自己愛吃的煎餅果子帶到司徒府里。

司徒家出事以后,程俊涵一直嚷嚷著要幫司徒洗刷冤屈,差點就直接上門找了夏梁和許中魁,好在被他父親程原敇攔住,擔(dān)心他惹事就將他送到了軍營。程俊涵性子急躁,為了防止他沖動,一直到司徒家被斬程原敕也沒放他出來。

程俊涵俊俏白皙的臉如今通紅,鮮紅的血液似乎要沖破他的皮膚一般,知道了司徒一家被滿門抄斬之后,他變得更加放蕩不羈。為了消愁,他叫人悄悄送酒到軍營里,常常喝得酩酊大醉。

士兵都知道他來頭不小,也就不敢招惹他,可今天他喝醉了沖著一個剛巡防回來的人就是一拳,還不停地咒罵著。那人惱怒,跟他一隊的士兵見狀踢了程俊涵一腳,就這樣他們杠上了。

程俊涵這一番話,徹底將這些人給惹怒?;①S軍曾經(jīng)是全梁國赫赫有名的軍隊,司徒德澤作為前任統(tǒng)領(lǐng)卻被灌了個私通匈奴的罪名。他們并非是白眼狼之輩,虎賁軍的所有士兵曾經(jīng)聯(lián)名上書希望皇上徹查司徒一家的案子,可這聯(lián)名的奏折石沉大海。

皇上大為惱怒,下令虎賁軍之人嚴(yán)禁再提此事,否則就以結(jié)黨營私論處,發(fā)起上書的將士第二天就被革了職。

虎賁軍的聲望急劇下降,這些士兵在嘆息司徒德澤的同時又懷著滿腔的憤恨一直隱忍不發(fā),程俊涵今天這一出算是將他們的火點燃了。

“司徒將軍當(dāng)然是冤枉的,虎賁軍的人誰不知道!可是我們有什么辦法!”

“就是,要說重情重性,哪個隊伍比得上虎賁軍!”

“敢罵虎賁軍的人是白眼狼,打了你再說!”

場面混亂不堪,場上扭打成了一團,程俊涵雖然力氣遠(yuǎn)不如這些常年作戰(zhàn)的士兵,但是勝在身體靈活,像是條河里滑溜的鯉魚,從這些人的空隙中穿過,時不時擊打在士兵們的要害部位。不過他被人圍毆身上也到處掛了彩,發(fā)髻散落,鼻子被揍得已經(jīng)腫了起來。

許小莫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心疼喝醉了酒的程俊涵,知道他如今這副樣子也都是為了司徒家。也心疼這些虎賁軍的士兵們,司徒德澤被斬以后虎賁軍難免被其他軍隊嘲笑,這些日子都一直抬不起頭,就等著打贏一場勝仗揚眉吐氣。

許戈倒是老神在在地站在許小莫身旁,軍營里少不了爭斗,這些也都是很平常的事。只是他看到許小莫的反應(yīng)有些奇怪,這小丫鬟怎么對這些事情有興趣?

“住手!”許小莫終于忍不住大聲喊道,這些人早就大紅了眼,根本沒有注意到許戈和許小莫的存在,直到許小莫喝了一聲,才暫時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扭頭向他們看來。

“我呸!”程俊涵此刻正被一個士兵扭住了胳膊,他朝著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唾沫星子里已經(jīng)夾雜了血絲,他抹了抹鼻子。如果不是許小莫知道他的來歷,恐怕還會以為他是個市井流氓。許小莫心里如同貓爪一樣難受,程俊涵越是表現(xiàn)得不正經(jīng),他心里就越難過。

“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程俊涵粗魯?shù)穆曇絷┤欢?,話只說了一半又咽了回去。許小莫睜開眼,一只寬厚的手掌正牢牢地抓緊了程俊涵抬起的手,身上的流云甲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著璀璨的光芒,深黑的頭發(fā)用珠冠束在了頭頂,興許是剛從外面趕回來,額上還布滿了細(xì)密的汗珠,許小莫聞到了一股屬于男子的獨特氣息。

這氣息離她如此的近,她的臉有了隱隱的紅暈。

“將軍回來了!”

“將軍趕緊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混蛋小子!”

“蕭安!”

士兵們和許戈同時呼喊起來,南宮蕭安握著程俊涵的手腕,手上的力道逐漸加大,程俊涵掙扎了幾下,臉上漸漸發(fā)青了。南宮蕭安的唇角泛起一抹譏笑,猛地將拽著程俊涵的手放下,許小莫這才看到了虎賁軍新任將領(lǐng)的真容。

南宮蕭安的肌膚如同白玉光滑流轉(zhuǎn),眉眼清朗舒明,瞳仁里似乎包含了著日月星辰讓人目眩神迷。除了身上的戎裝提醒著他的身份,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貴公子的形象。

“給我跪下!”南宮蕭安一把將程俊涵摁倒了地上,程俊涵只會取巧,若要比試武力,連軍隊里一個普通士兵也打不過,更遑論虎賁軍的統(tǒng)領(lǐng)了。

“軍營縱酒,當(dāng)罰三十軍棍!”

“圍毆斗氣,屢教不改,當(dāng)罰五十軍棍!”

“傷害同僚,目無尊長,當(dāng)罰三十軍棍!”

“給我拖下去,立即執(zhí)行!”

練兵場中一片安靜,南宮蕭安冰冷無情帶有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的聲音在場上回蕩著,眾人聽到這一條條的罪狀以及后面的處罰,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軍棍可是用空心的銅棒做成的,身體好的人十幾棍下去就能要了半條命,更別說這個細(xì)皮嫩肉的公子哥了。

程俊涵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干裂的嘴唇已經(jīng)被他咬破了皮,咸咸的液體嘗在嘴里有股腥甜的味道,也不知道嘴里的咸味到底是汗水還是血水。他雙眼鼓了起來,手上青筋暴起,像是一頭發(fā)怒的野獸,“這輩子除了不殤姐,沒人能夠欺負(fù)我!”

程俊涵說完就朝著南宮蕭安撞了過去,許戈看著站在南宮蕭安附近的煙墨,生怕她被誤傷,拉著她的胳膊就要走。可許小莫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發(fā)瘋一般的程俊涵,眼里竟然泛著水花。

程俊涵一頭撞在了南宮身上,雙手死死地抱住南宮的腰,想要將他摔倒??赡蠈m仍然站在原地如同泰山一樣巋然不動,程俊涵氣紅了眼開始不斷捶打,南宮眸中的光亮閃了閃,反手提起程俊涵的雙肩,一個過肩摔就將他摔倒在地上。

許小莫心里的酸楚越發(fā)濃烈了,司徒一家被斬的時候許多原本跟司徒家有舊的家族早就退避三舍,別說來送行,恐怕肯為司徒家收尸的也寥寥無幾。墻倒猢猻散,他們急著撇清關(guān)系都來不及,又怎么會愿意再跟司徒家有所牽扯?

司徒家仿佛成了一個禁忌,沒有人愿意再主動提起。許小莫在許府的時候本想打探一下司徒家的消息,可這些丫鬟一聽到司徒的名字就雙唇緊閉,生怕被人聽見。這還是與司徒毫無關(guān)系的人,那些親近司徒家的恐怕恨不得從來都跟司徒家不識吧。

可是程俊涵卻……不僅沒有忌諱,反而時時刻刻掛念著自己,掛念著自己這個已經(jīng)從世界上消失的人。

許小莫捏緊了拳頭,摔在地上的是程俊涵,可這痛楚正百般的應(yīng)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她想要制止,可是她只是許戈帶來的一個小兵,又有什么權(quán)利呢?

南宮蕭安這一摔可沒有留下力氣,程原敇?biāo)统炭『胲姇r就拜托他好好管教。只是最近京郊流寇來犯,他忙著處理流寇的事沒來得及過問,聽說了程俊涵醉酒的事還沒來得及處理,誰知道事情竟然發(fā)展成了這樣。

程俊涵痛得俊美的臉都變了形,但他仍然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南宮以為他這次吃了虧總會長些記性,轉(zhuǎn)身打算跟許戈打聲招呼,卻聽見背后風(fēng)聲頓起。

一只灰黑色的制式靴子朝著他飛了過來,南宮腦袋一偏,靴子打空了目標(biāo)落在了地上。

“我說過,除了不殤姐誰也不能欺負(fù)我,你們不配!”程俊涵的聲音帶著一些稚氣,只是在場的人誰也沒有嘲笑他。他們看著他被不斷地打趴下,又一次一次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心里竟有了些不忍,他還只是個孩子啊。

這一扔好像用盡了程俊涵最后一點力氣,他癱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氣,胸前的戎衣已經(jīng)沁出了一團血跡,他卻毫不在乎挑釁地看向站在不遠(yuǎn)處的南宮蕭安,眼神里滿是不服。

“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啊!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殺了我我就能見到不殤姐了!你來??!來啊!”

許小莫看到程俊涵胸口的血跡雙眼一跳。前世十歲那年司徒德澤帶著程俊涵和她去郊外騎馬狩獵,馬兒突然受驚。為了不讓許小莫受傷,程俊涵面朝下當(dāng)了她的肉墊,而他的胸口剛好跌在了一塊大石頭上。

那時候程俊涵年紀(jì)小,骨頭還沒長硬,鋒利的石頭將他胸前的衣服都刺穿了,血肉模糊的場景她一輩子都記得??沙炭『瓍s擔(dān)心的是她這個毫發(fā)無傷的人,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問她有沒有受傷。這場意外急壞了身為巡撫大人的程原敕,程俊涵花了好大功夫才將傷給養(yǎng)好。

聽到如此挑釁的話,南宮蕭安的火再也止不住了。他回身走向程俊涵,抬手就要打在他的胸口上。

許小莫再也忍不住了。程俊涵已經(jīng)沒了躲閃的力氣,這一拳下去他的胸口不知道會傷成什么樣,她大步跑上前如同護犢的母親擋在了程俊涵的身前,“還請將軍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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