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艾琳

　　艾琳微微俯下身子，再猛一縱身，輕巧的越到高大樹木的頂尖。她抬眼望去，落月谷周圍的森林像是一片洶涌的海。在叢林中搜索片刻，艾琳終于找到艾斯特斯，精靈雪白的長發(fā)在深林中分外明顯。

　　精靈的直覺天生敏銳，沒等艾琳離開樹頂，精靈已經(jīng)直直的望了過來。艾琳看著他瞇起深綠色的眸子，動人心魄。純粹是為了示好，她對著精靈微微一笑，然后十分利落的翻身落下。

　　艾琳一邊分神想著，一邊對騎士說道：“伊恩，精靈快到這里了?！?/p>

　　伊恩點了點頭，尼娜正在他懷中睡的正酣。

　　“尼娜這樣應該就沒事吧？”

　　伊恩“嗯”了一聲。艾琳摸摸自己從月神的憐憫那里拿到的空間戒指，拿出幾個野果，遞給了伊恩，對方接了過去。艾琳又掏出一個紅色的野果，自己靠在樹邊小口的啃著。

　　這時候，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精靈修長的身影突兀的闖了進來，看到艾琳，他似乎很是吃了一驚，“你沒事？”

　　艾琳反應了半天，才明白原來艾斯特斯以為自己是失足落了下來。等到艾琳反應過來時，再看向艾斯特斯，他的臉色已經(jīng)不能用冰塊形容了，只能用冰山形容。艾琳不由悶笑，換來精靈的一個輕哼。

　　剩下的旅途中，她原本還指望艾斯特斯提及精靈那里最后發(fā)生了什么事。對方卻再也沒有提過落月谷，似乎這個地方從來不曾存在。倒是伊恩有時流露出一些對于艾斯特斯的內(nèi)疚，立刻就被精靈狠狠拍背，然后不再提起。

　　【真是奇怪了，特典又不是伊恩要求執(zhí)行的，他內(nèi)疚什么？】

　　小銀沉思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p>

　　【若非伊恩的解釋，我還真不知道原來那就是“特典”?！堪詹[起眼睛，回想道：【單從儀式的舉行上來看，我還真沒看出來有什么特別的?！?/p>

　　【嗯。】

　　艾琳又看了一眼精靈，眸子微微暗了下來。月神的憐憫還真是敢用。就算是真的想把這個精靈一腳踢到這支隊伍這里，也不至于使用這種類似放逐的方法吧？

　　【想起了她？】

　　艾琳淡淡笑道：【不。我沒想她，只是想回家而已。但是，回不去也就只能好好在這里生活?！?/p>

　　伊恩和艾斯特斯應該也能發(fā)現(xiàn)自己的實力有所增長了，但是沒有一個人詢問。艾琳看了看自己右手手心的小魔法陣，屬于自己的第一個魔法陣……她摩挲了一下小銀的腦袋，回想起前幾天得到第一個魔法陣的情景。

　　精靈和伊恩走后，小銀主動將匕首取回。這種時刻仍舊戒備森嚴的地方也只有月神的憐憫所在的地方了。艾琳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巨樹。十個看樣子應該已經(jīng)滿三百歲的精靈神情嚴峻的守在巨大樹木旁邊，另外還有一個八九百歲的年長精靈也守在巨樹旁邊。

　　樹根附近是深深的刻痕圍成的魔法陣。幾十人才能合抱的巨大樹干周圍，有點點熒光飄起，在陽光下閃著鉆石一般的光芒。由于體質(zhì)的緣故，艾琳倒是能看到那些發(fā)著熒光的小精靈們。他們是自然的產(chǎn)物，壽命不像精靈他們長，有些甚至于是朝生夕死……

　　自己這種體質(zhì)想要不引起他們的注意很容易。可是，在精靈長老的守護下，自己就這樣過去觸動魔法陣卻是根本不可能的。正當艾琳思考怎樣才能突圍進去的時候，一個身上染血的精靈急匆匆的跑來，十分著急的跟那個年長的精靈匯報，看來是要請他出去壓軸了。

　　精靈長老躊躇了一下，對著巨樹吟唱了一段晦澀的語言。他周圍的精靈都一臉肅穆的聽著。過了會，樹冠周圍的熒光大盛，精靈長老才舒緩了表情，隨著那個精靈急匆匆的走了，看來也是對外面很不放心。

　　艾琳不由的為精靈長老的能力喝彩，雖然他只是吟唱固有段落，不過能知曉一些木族語就很難得。等到精靈長老離開，艾琳眼睛亮晶晶的眨了眨，最厲害的精靈長老不在了，剩下這些年齡較小的精靈，自己這種體質(zhì)能蒙混過去。

　　幾乎是到達樹冠的同時，溫厚的聲音在艾琳心中響起，【你好，年輕的冒險者?！?/p>

　　【你是……】

　　【在神魔之戰(zhàn)時，我被賜名‘月神的憐憫’。】

　　在風中，樹葉微微晃動，發(fā)出沙沙的聲音。仿佛方才的那些溫厚低沉的聲音都只是錯覺而已。艾琳看著翡翠般的樹葉在風中抖動，心里暗暗覺得好笑，人族恐怕根本想象不到“月神的憐憫”居然會是這么一棵巨樹吧？他們在意的事情，跟別的種族在意的事情，向來不一樣。也只有人族才會犯那樣想當然的錯誤，前仆后繼的來這里尋找力量。

　　【你是直接用精神力與我交談？看你這個樣子恐怕時日無多了吧？何必還這么費力的使用精神力。要是不想讓底下的精靈們聽懂，直接用木族語低聲與我交談不就行了?！?/p>

　　艾琳對于神樹直覺上就覺得很親切，畢竟也是上千年的生命……雖然她剛來這里的時候，一點都不會大陸通行語，不過其他的語言在來之前就掌握了七七八八。眼下，她學會了大陸通行語之后，可以說難得能碰上聽不懂的話。

　　沉默片刻，那個溫厚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年輕的冒險者，你的話語還真是犀利。不錯，我確實已經(jīng)時日無多?？墒?，這些年輕精靈中也有能勉強聽懂的木族語?！?/p>

　　艾琳掃了一眼底下的年輕精靈們。精靈會使用敵人和朋友的語言。除了龍語以及精靈語因為本身就是隱藏著神秘知識的語言，所以較難學會外，木族語是因為本身的特殊性，所以更為難得。大多數(shù)即使能明白森林的意愿的精靈，也永遠不可能通曉木族語。這片土地上的精靈可真是受到恩惠，居然有這么多精靈會木族語。

　　聽到神樹的回答，艾琳便也不再多說，只是挑眉道：【你既然活過千年，自然也能明白我的體質(zhì)。我的目的不過是下面這個魔法陣，其他的我并不感興趣?！?/p>

　　【確實，你只要觸動這原本屬于神跡的魔法陣，只要啟動魔法陣，就達到了目的?？墒?，既然啟動魔法陣自然也會引起較大的反應，這應該并非你所愿。更何況，你應該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附近的元素的不穩(wěn)定以及魔獸暴動了。】

　　艾琳緩緩點頭。

　　神樹又接著道：【這個魔法陣是子魔法陣，受到水晶森林那里的母魔法陣的影響，已經(jīng)有所改變。我畢竟在這個子魔法陣的陣眼上生活了許久，還是能在這個子魔法陣上幫你了解詳情的。何況，我可以讓你進行‘傳承’，畢竟是一千多年的積累，你能了解更多關(guān)于魔法陣的具體知識。怎么樣你都不會吃虧，不是嗎？】

　　【我……】艾琳正要回答，小銀“噌“的一下竄出來，銀光閃閃的盤旋著，不耐煩道：【嘶嘶，你到底有什么遺言？老頭子！我們很忙的，可沒空陪你嘮嗑！】

　　【咦？這難道是……不對不對，力量也太弱了?！烤迾洳]有因為小銀的話生氣，倒是對于小銀的身份疑惑起來。

　　艾琳不能示弱，也不能解釋自己具體的情況，于是只是捏住小銀，笑笑道：【這里應該是因為有你，才抵消了在落月谷中心的子魔法陣的部分影響。另外，還減輕了母魔法陣的波及，從而減小了這附近的元素暴動還有魔獸暴亂的程度?？赐饷孢@樣子，你不會是打算把自己時日無多的壽命，用來凈化這附近所有的土地，來徹底清除掉影響吧？】

　　神樹沒有反駁，只是微微嘆息道：【我已經(jīng)活的夠久了……】

　　【跟精靈的長壽相比，你的壽命應該還不至于讓你發(fā)出這種感概。】

　　【一千年之前的神魔之戰(zhàn)以及三百年薩尼亞之戰(zhàn)，我都經(jīng)歷過，并且眼看著眾多的精靈死去。到現(xiàn)在，精靈族里最為年長的也不過九百多歲。我已經(jīng)孤單太久了。】

　　小銀插話道：【就算是那個知曉部分木族語的精靈長老，也不能讓你不再孤單？你應該看著他長大的吧？更何況，這些森林精靈們之所以一代一代都駐扎在這里，不也是為了你嗎？】

　　艾琳略帶訝異的看了小銀一眼。

　　而神樹似乎被這句話觸動，又沉默了一會，沉沉說道：【正因為這個，我也禁錮了他們的自由。精靈族本性中對于自由的向往和追求，不該被我阻礙?！?/p>

　　艾琳探手握住一根樹枝，道：【那么這件事情你應該早就打算好了吧？子魔法陣必須要經(jīng)過觸動，才能啟動。你是陣眼，自然不可能自己觸動魔法陣。我倒是猜不出來你原本打算做什么。不過，若是照你要凈化周圍的想法，啟動魔法陣的人肯定還要對于子魔法陣的用法加以修正。選擇與我合作并不是必須的吧？更何況，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將臨終遺言這種事情告訴我?！?/p>

　　神樹淡淡笑道：【你的身份我既然知道，怎么說也要賣她一個面子。合作的話，我們兩人都不吃虧，這不好嗎？你現(xiàn)在實力這么弱，又不過是精神力實體化，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響……】

　　艾琳揮手，止住了他要說的話，也笑道：【大叔，你知道就行了。哪怕你自己也能精神力實體化，但是你也別把我的老底全掀出來?。　?/p>

　　【抱歉?！繉Ψ綔睾偷牡狼?，把艾琳的火氣給滅下去了，然后就輕聲說了他自己的打算。之后，他想了想，又道：【我再送你一個東西吧?！?/p>

　　艾琳微笑道：【大叔，你還買一贈一？要是我去其余的魔法陣時，那里也都跟你一樣合算，那么我可賺大了?！?/p>

　　【空間存儲戒指如何？】

　　艾琳看著這個銀白的小巧戒指，無語了，半響道：【大叔，這是神器？你怎么就把它放在樹干上……萬一有人爬上來拿走怎么辦？】

　　【除了你，這千年來還沒有人爬到樹干上。】

　　艾琳美滋滋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