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琉璃珠子

　　“夫人，看您皺著眉頭，有什么心事嗎？”看到夫人就這么穿著松垮肥大的睡袍，靠在窗邊怔怔的出神，小穗問道。

　　藤雅搖搖頭，看著窗外。

　　夫人這段時間有些奇怪，但小穗還是忍著沒有說別的。從身后靠近她，看著不遠(yuǎn)處的鏡子里映出的兩個人。

　　衣服有些凌亂，睡袍用腰間的絲帶系著，下襟雖然掖起了幾層，但衣襟卻沒有合上，寬適的敞開著。

　　藤雅嘟囔了一句：“我累了，先出去?！?/p>

　　被這么一說，小穗連忙拉起自己睡袍，從床上連滾帶爬的跌在床邊，頭發(fā)有些散亂。從這個角度看藤雅，只是稍顯倦怠慵懶而已，其他的并無多大的變化。

　　跪在地上的人略略有些發(fā)抖，一如多年前，那個柔弱無力的孩子。雖侍奉藤雅多年，但是卻依舊摸不透主子的內(nèi)心。像她們這樣為奴為婢的人，多怕有朝一日，主子心變，一切都罔如云煙。

　　“夫人，是小穗哪里做的不好嗎？夫人，饒命！”

　　藤雅定定的看著眼前的寵姬。

　　深邃的眸中看不出表情。

　　“夫人，是小穗失言，不該妄測主子的心意，求夫人饒命！”小穗含淚看著面無表情的藤雅。

　　“最近很累，心煩，乖?！甭犞傺耪J(rèn)真的口吻，小穗一臉擔(dān)憂。

　　“看著夫人心神不寧的樣子，小穗也是寢食難安的?！?/p>

　　藤雅笑了笑：“你倒是會為我著想，身邊也就你一個這樣的知己人，起來吧，別跪著了，地板涼?！?/p>

　　“謝夫人！謝夫人！”小穗滿心歡喜的爬起來。

　　“你和其他人不同，我也未曾真的把你當(dāng)成奴婢看過，你有替我分憂的心已經(jīng)難能可貴了?！碧賰?yōu)揉了揉額頭，一臉的疲憊。

　　“小穗的命是夫人救回來的，這輩子是做牛做馬都報答不完的，如果不是夫人，小穗又怎么能夠生活在這豪華宅院里頭，吃好的穿好的，衣食無憂。替夫人分憂，這是小穗的本分?！?/p>

　　藤雅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

　　小穗走到藤雅身后，替她舒緩肩膀，力道輕重得當(dāng)。

　　“夫人難道是因為優(yōu)小姐？”小穗大膽猜測。

　　藤雅微微將臉左側(cè)了一下，稍稍細(xì)長的雙眼里帶著一閃而過的怨恨，小穗一下子明了。

　　“夫人，若夫人不喜歡優(yōu)小姐，那小穗可以幫夫人解決這個煩惱?！?/p>

　　藤雅慵懶的瞥了小穗一眼，搖搖頭。

　　“出去吧。”

　　“夫人。”

　　藤雅閉上眼睛，故作不見。

　　小穗跟了藤雅這么久，明白藤雅的意思是什么，便不再多說些什么，行了一個禮后退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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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穗一定會替您分憂的！

　　小穗剛進自己的廂房，屋里的幾個姐妹就一擁而上，將小穗團團圍住。

　　“小穗姐，我們聽說夫人最近心情不大好，是什么緣由??？”

　　“小穗姐，你肯定知道的，夫人這么疼你，平時有什么體己話都會跟你說的，你就跟我們說說嘛，讓我們也為夫人分憂分憂啊。”

　　小穗被簇?fù)碇阶雷舆呑?，一個丫鬟連忙砌好了茶，端到小穗跟前，滿臉的討好，毫不掩飾。

　　“你們能做什么？”小穗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道。

　　身旁一個丫鬟推了推小穗，諂媚道：“我們雖不能做什么，但是人多力量大嘛，要是需要出什么點子，我們這么多人還怕沒有好點子嘛?！?/p>

　　“點子？呵呵，需要什么好點子，夫人這心煩是有她的緣由的，做奴婢的，做好侍奉主子的本分就行了，別的你們也做不來?！?/p>

　　小穗手指輕輕的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有規(guī)律的聲響。

　　正說著話，桃子從屋外一蹦一噠地進來，她們屋里總共有六個丫鬟，加上小穗這個掌事的，總共七個。桃子沒有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的異常，興高采烈的將主子剛剛賞的琉璃珠子串戴在了脖子上，引來眾姐妹的眼紅。

　　小穗一眼就瞧見那珠子雖然并非十分名貴，但是卻也不是一般人戴的起的，就連她跟在夫人身邊這么多年，夫人賞的東西再多，也沒有那串琉璃珠子金貴。

　　不等小穗開口說話，桃子已經(jīng)被眾姐妹層層包圍。

　　“桃子，這琉璃珠子真漂亮，你哪得來這么一件寶貝??？”

　　桃子不好意思的將琉璃珠子藏進衣袖，卻被身旁一個姐妹連忙拉住，算不上白皙的手臂被扯到眾人跟前，琉璃珠子流光熠熠，嫉妒了一群女人的眼。

　　“好漂亮?。　?/p>

　　“好好看，這個很貴吧！”

　　“桃子，你該不會是眼紅主子的飾品，偷來的吧！”一個丫鬟鄙夷的看著她。

　　桃子一怔，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沒有?！?/p>

　　小穗危險的瞇起眼睛。

　　眾人紛紛圍著桃子，滿臉的羨慕和嫉妒，但同時也充滿了懷疑。

　　小穗一拍桌子：“這寶貝家伙連我都沒有，你一個卑賤的奴婢怎么會有這么金貴的琉璃珠子，還說不是偷的，你是哪個院的！”

　　桃子嚇了一跳，不等做什么反應(yīng)，已經(jīng)被人推搡到小穗面前。

　　“小穗姐，這珠子真不是我偷的?！?/p>

　　“不是你偷得，那你怎么得來的。”小穗冷笑道，“老實交代，膽敢有半句假話，小心你的皮！”

　　“這珠子是小姐賞我的！”桃子急紅了臉，眼淚在框里直打轉(zhuǎn)。

　　“小姐？哪個小姐那么大方！”旁邊一個丫鬟陰陽怪氣地說道，“我可不記得，咱們城主宅院里有什么小姐?！?/p>

　　桃子急了：“不是，這珠子真的是小姐賞我的?！?/p>

　　小穗斜眼睨著她：“哪家的小姐？”

　　桃子支支吾吾的，一下子又急的說不出話來，旁邊一個丫鬟悄悄用手?jǐn)Q了她一下，疼得她失聲大叫。

　　“還敢在小穗姐面前大喊大叫的，知道的人就說我們在審問你，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把你怎么了呢！”

　　桃子疼的眼淚汪汪，又被人推倒在地，委屈一下子涌上心頭。

　　“我真的不是偷來的，這是小姐賞的?！?/p>

　　“你一直重復(fù)小姐賞的小姐賞的，可我們城主宅院里哪來的什么小姐，這種彌天大謊都能隨口撒出來，你的腦袋是被紙糊了嗎！”說罷，小穗揚手就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重重的一記耳光，扇的桃子兩眼直冒金星，火辣辣的半邊臉，鬢角的發(fā)絲都亂了。

　　身邊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不是嘲諷的笑聲，就是鄙夷的目光。

　　“真的是小姐賞我的?！碧易尤跞醯奈嬷约旱陌脒吥槪活櫻蹨I鼻涕直落下來，“是夫人的娘家人，優(yōu)小姐賞我的?！?/p>

　　小穗怔了怔。

　　其他姐妹的臉色瞬間變成了菜色，半天不敢吱一聲，目光在小穗和桃子之間來回轉(zhuǎn)移。

　　這下可好了，得罪了桃子，萬一桃子這妮子在優(yōu)小姐面前說她們的不是，再傳到夫人的耳朵里，她們可就完了。

　　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向小穗，向她求救。

　　誰知道，小穗只是輕蔑的冷哼一聲。

　　“我還以為是誰出手這么闊綽，原來是優(yōu)小姐。還真看不出來，平時不怎么說話，一出手就這么大方，這么好的琉璃珠子說送人就送人，還是賞給一個奴婢?！?/p>

　　桃子瑟瑟發(fā)抖，不敢接話。

　　“可惜，不被人待見，賞再好的琉璃珠子，也是白費心機?！闭f罷，小穗一揚手，手中的茶杯砸在了桃子的身上，茶水浸濕了她的衣裳。

　　桃子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卻不敢躲。

　　因為她知道，躲得了一次，躲不了第二次。

　　見小穗起身要走，其他的姐妹們紛紛圍上去，有點害怕的問道：“小穗姐，這得罪了優(yōu)小姐……會不會……”

　　“你們怕什么，優(yōu)小姐是優(yōu)小姐，夫人是夫人，雖說是夫人的娘家人，可到底還不是城主宅院里的人，你們怕她做什么。這城主宅院里誰做主，誰說了算，你們就伺候好誰，那些外人你們擔(dān)心個什么勁兒?！毙∷霋伋隽艘环捄?，揚長而去。

　　眾姐妹面面相覷。

　　桃子在一旁抹眼淚，也沒人扶她一把，也沒人說什么話，都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像剛剛的只是一場鬧劇而已。

　　入夜。

　　占據(jù)了整條街的城主宅院偶爾傳來幾聲喧鬧，讓臨冬朦朧的月光變得搖曳零碎。

　　城主宅院分為了東西兩邊，東邊是城主和夫人的宅邸，而西邊則是侍衛(wèi)奴婢的住所，還有一些城主的產(chǎn)業(yè)集聚地。

　　東邊靠近夫人府邸的，還有兩三個小院落，是方便有客人來拜訪時，可以有落腳的地方。

　　山上有小溪而下，溪水從這邊蜿蜒而過，要到那兩三個小院落，還需要經(jīng)過木橋。

　　木橋下，苔蘚遍布。

　　急促的腳步聲在木橋上響起，打碎了這里的寧靜。

　　腳步聲陡然停在了一個院落門前，窄窄的門庭掛著兩盞燈，在夜色中，投下了一片柔黃的燈影，照著門前停下的人。

　　這一行人中，共有六人，三男子，一婦人，兩丫鬟，其中兩男子肩上扛著一個木箱子。

　　似乎是走得太急了，他們停下喘息了好一會兒后，才由那個婦人上前敲門。

　　昏黃燈下的木門越發(fā)的顯得蒼白，這院落是許久沒有修整了，夫人的手甫一扶到門上，吱呀一聲響，門自己開了。

　　這在夜半時分，雖不是深夜，在這邊人煙稀落，這聲響還有這突然的開門，讓原本放松的六個人陡然哆嗦了一下。

　　兩丫鬟愣是壓住了咽喉里的那聲尖叫，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兩人縮在一塊，帶著幾分驚恐看著開了半扇的門。

　　燈光灑進一半，越發(fā)襯得余下的黑暗更加的滲人。

　　“這……這侍衛(wèi)怎么做事的……”婦人牙關(guān)微微打顫說道，“這夜半……竟然不關(guān)……啊！”

　　剛一說話，陡然就變成了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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