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聶楓的決定

　　聶楓并沒有繼續(xù)晨練，而是低著頭、臉色略帶猙獰的回了家。

　　母親聶氏正在縫補衣物，見到聶楓回來，慈愛的目光中倒露著些疑惑，“楓兒這么早就回來了？還是今天不舒服，不打算練劍了呢？”

　　聶楓沒有回答，徑直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門并上了門閂。

　　“楓兒，楓兒你是怎么了？”母親的聲音有些焦急。

　　聶楓仍舊沒有回答，而是一頭扎在床上，撩過被子狠狠蒙住了頭，低沉的怒吼聲和嗚咽聲，漸漸響了起來，在小房間里來回回蕩著。

　　他的眼前仍舊浮現(xiàn)著剛才的場面，那種從木青胯下鉆過的場面，那種被譏笑被冷視萬般屈辱的場面，那種讓他憋悶的差點吐出血的場面。

　　為什么自己是九品資質(zhì)，為什么自己這般沒用，為什么父親是下等的劍仆，為什么自己要受這般的屈辱，為什么，為什么……

　　撕心裂肺的怒吼，來回在聶楓大腦中盤旋，猙獰的臉龐已漸漸麻木，終于在低聲嘶吼到疲倦時，眼眶里屈辱的淚水流了下來。

　　“你們是人，我也是人！你們能修成劍者，我同樣也能修成劍者！沒錯，我是下等人的兒子，我是九品資質(zhì)，可那又怎么了？你們有很好的資源很好的資質(zhì)，我是不如，但我同樣擁有修成劍者的機會，哪怕希望再小，我都會憑借自己的刻苦努力，比你們更早的修成劍者，甚至修成劍師！我要你們這些所謂的上等人，跪在我的腳下磕頭求饒，我要你們后悔，永遠的后悔！”

　　嗚咽聲、怒吼聲終于漸漸平復(fù)了下來，母親的呼聲這才傳進了聶楓的耳朵。

　　聶楓在臨開門之前，使勁的搓了搓臉，讓因猙獰而麻木的皮膚略略放松些。

　　“楓兒，你怎么了？是身體不舒服嗎？”聶氏用手摸了摸聶楓的額頭，眼神里布滿著焦灼。

　　“娘，我沒事！”聶楓使勁擠出了一個笑容。

　　其實他在房間里的嗚咽聲，早已被聶氏聽到了耳朵里，眼見聶楓不說，聶氏原本想問的話只好咽了回去，兒子長大了，理應(yīng)有些屬于自己的秘密了。

　　感受著母親輕輕撫摸的雙手，聶楓心里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但淚花轉(zhuǎn)了轉(zhuǎn)，終于被聶楓擋了回去。

　　哭有什么用？他長大了，不應(yīng)將自己在外面受的委屈再毫無顧忌的發(fā)泄給父母聽，因為這不僅毫無作用，還會平添父母的擔(dān)心和憂傷，他應(yīng)該學(xué)會自己去承擔(dān)、去解決。

　　他在回來的路上已經(jīng)想好了解決的途徑。

　　“娘，爹什么時候回來？”聶楓突然抬頭，專注的眼神讓聶氏都不由得微感驚訝。

　　“再過一會，午飯時分他就回來了，你找他有事嗎？”聶氏伸手攏了攏額前的頭發(fā)。

　　“等爹回來再說吧！娘，我想休息會！”面對母親他并沒有說出自己的打算。

　　“是不是身體還沒恢復(fù)??？我早就說你該多休養(yǎng)幾天，我說對了吧！去吧，娘不打擾你了！午飯時再叫你起床??！”雖然明知兒子有心事，但聶氏也沒有多問，午飯時分等聶銅回來，或許就有答案了。

　　聶楓躺在床上并未睡著，而是翻來覆去的思考自己的途徑是否可行，此番打算對他而言乃是大事，一旦有所成就，勢必對后期晉升劍者有所幫助，但一旦出事，則將是生死攸關(guān)的局面，這不容他不慎重考慮。

　　但他越考慮越覺得必須這樣去做，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擺脫九品資質(zhì)帶來的修煉遲鈍，讓他盡快趕上其他人，也只有這樣他才會對自己如期晉升劍者提升一些信心，否則讓他整日活在低等人身份、九品資質(zhì)的屈辱中，過那種生不如死的日子，還不如讓他盡早放棄生命，倒來的痛快些。

　　怕只怕父母親會因擔(dān)心而否決他的計劃，該如何說服他們呢？

　　翻來覆去也沒有好主意，就在大腦昏昏沉沉之際，母親的聲音響了起來，在喊他去吃午飯，父親回來了。

　　“爹，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捧著飯碗的聶楓，忽然放下了筷子。

　　“哦，說吧！”聶銅微微抬了抬眼睛。其實他一回來，聶氏就將兒子的反常告訴了他，但他的想法跟聶氏一樣，兒子應(yīng)該有屬于自己的秘密，直接去問還不如兒子自愿說出來的好。

　　聶楓緩緩瞅了瞅一臉疑惑的母親，又轉(zhuǎn)頭瞧著裝作不在意的父親，平靜地說道，“我想去蠻荒山脈！”

　　“咳咳……”聶銅忽然停頓了一下，繼而仿佛嗆到了，劇烈咳嗽了起來，一旁的聶氏趕緊放下碗筷，輕拍了拍丈夫的后背。

　　聶銅略略回了回神，“你可知道蠻荒山脈有多危險嗎？不要說是你，就是一名劍者也不想無緣故的進入此中，里面種種的兇獸可是輕易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p>

　　“這我知道！但我必須去！”聶楓堅定的臉龐，絲毫不為所動。

　　“為什么？你先說說原因，除非能說動我，否則我堅決不會答應(yīng)！”聶銅倔強的性子也爆發(fā)了出來，手掌不自覺的輕拍了拍桌子。

　　“我是九品資質(zhì)，如果不盡快提升身體強度，根本不可能在十八歲前晉升劍者，而去蠻荒山脈歷練正好是提升身體素質(zhì)的好辦法！況且我只在外圍活動，不會有多大危險?！甭櫁鞯恼Z氣有些不卑不亢，他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無路如何蠻荒山脈他都必須去。

　　“我不同意！你現(xiàn)在在劍閣修煉的不是很好嗎？雖然你是九品資質(zhì)，只要你加倍的刻苦努力，一樣在十八歲前有晉升劍者的可能，為什么非要去那么危險的地方，真的出了危險，誰救得了你?。　?/p>

　　聶銅開始有些氣急敗壞了，兒子的理由他清楚，但他更清楚蠻荒山脈的危險程度有多高，一旦遭遇實力頗高的兇獸，憑聶楓這點本事，定是九死一生，他又怎能放心讓聶楓只身犯險呢。而他，一名也只會基礎(chǔ)劍法的劍仆，在這方面根本幫不上兒子什么忙。

　　“楓兒啊，爹娘就你這么一個兒子，如果你出了事，你讓我們可怎么活??！還是聽你爹一言吧，好嗎？”聶氏焦急的淚花都開始打轉(zhuǎn)了。

　　“爹，娘，蠻荒山脈我必須去！”聶楓再次重復(fù)了一聲。

　　“爹，您在十八歲之前沒有成功晉升劍者，難道不希望兒子能完成您的愿望嗎？劍者、劍仆，雖然都是人，但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爹，您做劍仆這么多年，我們家連基本的溫飽都實現(xiàn)不了，不是嗎？”

　　“兒子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兒子希望能憑本事讓你們生活的好起來，生活的有尊嚴！”

　　“我雖然是九品資質(zhì)，但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實現(xiàn)爹年輕時的愿望，晉升劍者，我一定能！爹，娘，你們就答應(yīng)兒子吧，我保證絕對只在安全區(qū)域，絕不踏進蠻荒山脈深處一步，請相信兒子，好嗎？”

　　聶楓一連串的大道理說的聶氏夫婦微微有些愣神，他們不明白聶楓怎么忽然做出了這么一個危險的決定，也不明白憑他十三歲小小的年紀(jì)，怎么會講出這么多大道理來，夫婦二人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睛里都瞧出了一絲驚訝和擔(dān)憂。

　　沉吟了片刻，聶銅仿佛做出了決定，伸出手指比了比，“這樣吧，再過兩年，等你滿十五周歲時，我一定答應(yīng)。而現(xiàn)在，你就乖乖的在劍閣修煉好不好？”

　　“爹，憑我九品資質(zhì)，您認為三年時間我有多少把握能晉升劍者呢？而現(xiàn)在，我還有五年！五年的時間，應(yīng)該夠了！您就答應(yīng)兒子吧！”一直平靜的聶楓開始焦急了起來。

　　“好了，就按我說的做吧！”聶銅仿佛失去了耐心，撿起碗筷繼續(xù)吃飯，但否決的態(tài)度并未有所緩和。

　　“不！蠻荒山脈，我勢在必行！”聶楓一推碗筷，噌一下就站了起來，繼而轉(zhuǎn)頭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楓兒……楓兒……唉，這孩子！”母親聶氏焦急的呼喊了幾聲，待得聶楓跑沒了影兒，無奈之下只好幽幽嘆了口氣。

　　“我也吃完了！楓兒這事……再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聶銅緩緩放下了飯碗，仿佛在喃喃自語般，站起身慢慢踱了出去。

　　“這父子倆，怎么都是倔脾氣呢……”身后傳來聶氏幽幽的抱怨聲。

　　夜闌人靜，但聶楓根本不曾睡著，他一下午都賭氣待在房間里，晚飯也沒有出來吃，現(xiàn)在的他倒有些餓了，但他蠻荒山脈之行的決心卻絲毫未曾動搖過，父親不答應(yīng)，他就跟父親耗著，一天不答應(yīng)就耗一天，兩天不答應(yīng)就耗兩天，由此也讓父親看看他的決心，相信他并不是一時的沖動。

　　“與其屈辱的活著，還不如拼搏一次，或許五年內(nèi)真的晉升到劍者也說不定。”聶楓喃喃自語了一聲。

　　聶楓不知，此刻他的父親同樣沒有睡著，而是在燈光下陷入了苦苦的回憶，他回憶起了自己少年時，差不多也是兒子現(xiàn)在這般的年齡，背負九品資質(zhì)的他，日夜不停的在揮舞菱木劍，希望有朝一日能晉升劍者。

　　但最終還是事與愿違，盡管他的努力是別人的好幾倍，盡管他早已將基礎(chǔ)劍法練的純熟無比，甚至在十五歲之后還不辭辛苦的學(xué)會了幾套精妙的劍招，但他仍然沒有成功晉升劍者。

　　劍者晉升真的有這么難嗎？好像也不是，其他人一同修煉的十個中有八個左右都成功了，雖然有的人靠著身為劍者的父母提供的靈丹妙藥，但畢竟大多數(shù)都是自己努力成就，而他，卻無論如何努力，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然后，失敗的他當(dāng)了冶鐵行里的學(xué)徒，成了劍奴，再然后他娶了同樣身為劍奴的妻子，一直過著食不果腹的生活，直到進了木府才有了還算足夠的吃穿。難道他的兒子也要跟他一樣，一輩子做下等人？一輩子過那種勞苦不堪的生活？

　　“這該死的九品資質(zhì)！沒想到還會遺傳給兒子！”聶銅有些憤憤不平道。

　　長長呼出一口氣，仿佛最終有了主意，聶銅緊皺的眉頭終于松了松，“楓兒啊，老爹只是擔(dān)心你的安全而已！你有此志向，老爹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阻攔呢！你可要多多保重自己，給我好好活著，老爹還盼望你晉升劍者，給我還有你娘爭口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