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jié) 詩文換肉

　　出發(fā)了，本來賣了馬而心情大好的老驛卒還準備派個民夫來當向導呢，被周康石拒絕了。因為從佶倫舊州到南寧府，自己隊伍中有人知道線路，王化林和劉志剛都識路。不過這里離南寧雖然直線距離只有不到兩百里，可道路彎曲，許多地方還不能去，因為道路不靖?？磥硪@許多彎路。不過這不是大問題，徐霞客反正也無所謂，只要能找到驛站和旅店就行，最不濟也要能找到村落可供一行人食宿。

　　有官府的馬牌夫票就是好，遇到村落或者集市，老徐就能指使當地百姓為自己背行李和引路，到人家吃飯，主人家還必須拿出最好的酒肉（肉很少，富裕者有雞鴨，或者有魚），而且基本都不會找老徐要錢。在囤龍村，周康石還喝了點土人貢獻的黃酒，看上去很渾濁，但味道不錯，雖有些苦澀，但還有些甜。至于其他的食品，還有老鼠肉，不衛(wèi)生，自己幾個家丁還想吃，被自己狠狠訓斥了一頓。最讓自己解氣的是，吃了一種小鳥肉，這鳥也不知道叫什么，有些象鵪鶉。自己被穿越到這鳥不拉屎的廣西，留下千萬資產不能享用，而到明朝來受苦，就是那該死的大鳥害的。所以周康石最見不得鳥了。

　　看到老百姓這么窮苦，周康石當然不能白吃，除去徐霞客主仆二人，自己一行人的伙食都折算成銅錢付給招待自己的主人家，反正這里的物價水平極其低下。自己十四個人一餐飯也就十多文錢（沒有酒肉的話），主人家一般都不好意思收，但周康石一定要給，雖然一餐十幾個人的飯不至于讓老百姓破產，但付點錢給他們買個自己心安。當然，有時候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自己的家丁中有兩個獵戶出身的，周康石就在驛站里買了三四把弓，讓他們如果遇到合適的時候就打點野物回來，順便教教自己射箭。

　　至于住宿，自己有被褥，主人家或者驛站更不會收錢了。

　　老徐這一路上都是白吃白喝，還他媽的挺受當地人尊敬的，有什么服務不周到的地方，這些土人還怕老徐發(fā)脾氣，生怕官府治罪。唉，亂用民力，還不給錢。這不就等于是變相的差役嗎？看來明朝合該滅亡，已經爛透了。從徐霞客可以免費使用國家資源，一路上可以隨便抓個民夫給自己挑擔引路就可以看出。

　　根據老徐自己所說，現在這種濫用國家公器比如不是當官的免費使用驛站馬牌的行為已經相當普遍了，只要有點權勢和關系，大家都在用，至于這會增加沿途民眾的負擔，沒有人在意的。老徐自己說其實他也不想這樣，但是自己在湘江遇盜，所有錢財都沒了，沒錢才出此下策的。

　　由于有太多的人利用權勢和關系占用本不該用的國家資源，民眾苦不堪言。就在二十五日，當周康石一行人到了一個村子準備找戶人家借個地方燒飯吃，沒想到村里人以為又是派民夫給老爺們抬輿，全村人哄然逃散。好不容易又是恐嚇，又是利誘，才找到戶人家吃飯。看來真是印證了孟子的那句“苛政猛于虎”。本地老百姓受到官府的盤剝實在是令人發(fā)指。

　　一路而行，給周康石的印象就一個字：窮。到處所見，基本都是茅草屋，瓦房只有當地土司州官的衙門。老百姓相對也比較淳樸，不過當官和當小吏的都比較奸猾。特別是驛站的司鋪，更是奸詐。

　　有兩個驛站很是搞笑。一次，老徐拿出馬牌和文碟，司鋪竟然不讓徐霞客進入。說什么現在是人是鬼都能拿到馬牌，其實都是噌吃噌喝噌住。老徐聽這個家伙把自己歸為非人類，氣得說不出話來。周康石比老徐慢一拍，趕來的時候正好聽見這一句話。當即就明白這個司鋪是想要點好處，還偏偏說的那么冠冕堂皇。老徐應該也能聽出他的話外之音，可是他沒錢，只好受到小吏的奚落。

　　周康石雖然在老百姓家里吃飯付錢（其實有時候付的錢還不夠主人家的飯菜成本），但對能占用公家便宜的機會一次都不放過。自己就是有錢也不能給你這種小人。當時二話不說，叫岑泉過去對著司鋪就是一頓痛扁，當然沒有留下什么傷痕，這是從《城管手冊》上學來的。對于司鋪這種小人，不用客氣，他們只知道欺軟怕硬，這等小吏根本就沒有能力對自己打擊報復，管你是不是地頭蛇。

　　挨了打的司鋪果然老實多了，馬上給自己一行十六人準備了飯菜，質量還不錯，連三匹馬也喂好了馬料，并服侍老徐睡下后才肯離開。真是人至賤則無敵啊。

　　還有一個驛站的司鋪更是搞笑。當時一行人疲憊地趕到都結州驛站，司鋪和驛卒勉強接待，僅僅提供房間給住宿而已。

　　這天正好是徐霞客五十三歲的生日，因為一路上都沒有集市，周康石并沒有什么生日禮物給老徐。這倒罷了，到了驛站還受司鋪的冷臉，這個生日過的實在不好。

　　第二天早上，也只給了一點點粥，態(tài)度甚為惡劣。老徐飯后請他去州官（這里都是土州，不是中原那種州級行政單位，土州很小，最大的估計有中原一個縣那么大，小得還不如一個鎮(zhèn)，土州官的品級也不一樣）給自己投名帖，司鋪傲慢的拒絕，然后對徐霞客說道：“您既然是相公，就請拿出您的文字大作出來看看?！?/p>

　　周康石本來想扁他一頓的，不過忍住了，司鋪雖然是倨傲，但他也有懷疑徐霞客是個假文人的權利啊。

　　老徐哭笑不得，你一個土老冒司鋪也懂文字？冒充斯文。于是就地給他做了一首打油詩。司鋪拿到了詩文后，就去給老徐投名帖去了。不一會，司鋪回來了，說送到了，州官請徐相公再寫詩一首，還是命題詩，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亦”。

　　哈哈，命題作文。老徐無法，信手再寫一首打油詩。司鋪如獲至寶，又把詩文帶走。中午吃飯的時候，伙食大好，有雞肉和酒，米飯也是新米，香噴噴的。看來老徐的詩得到了州官的高度評價。

　　不過司鋪又帶來了一張紙，又是命題作文，曰：“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p>

　　老徐見寫打油詩也能改善伙食，這次就稍微認真的寫了首詩。王化林看了看，悄悄對周康石說前兩首詩水平很差，估計徐霞客也是應付了事，不過這首詩還是很有一定的功底的，水平很高。

　　看來王化林這個童生水平也是很有限，周康石看老徐寫這首詩的時候也就比剛才多花了一刻鐘時間，而且態(tài)度也不是很認真。人家隨便一寫你就覺得是好詩，看來是你太菜了。不過周康石自己本身不懂詩，看不出好壞。

　　到了晚上，司鋪態(tài)度變的和藹起來，飯菜質量更好了，竟然還有牛肉。要知道，在封建農業(yè)社會，牛應該是戰(zhàn)略物資，一般是不準隨便殺的，雖然到了明朝后期時候，民間應該也可以殺牛，但一般而言，牛肉也是不太容易吃到的?？吹脚Ｈ?，周康石又想到了二十一世紀。當時老金為了提高自己的體質，在大量訓練的同時，也改動了自己的營養(yǎng)配方。要有力氣，得多吃牛肉，少吃豬肉。有段時間自己吃牛肉都吃膩了，沒想到在明朝第一次吃牛肉還是借徐霞客的光，是他用打油詩換來的。

　　有點文化就是好啊，還可以蒙人。晚上州官派人來下帖，邀請徐霞客明天到郊區(qū)去游玩。老徐第二天一個人騎馬去跟農姓州官去旅游了。周康石也沒有閑著，把眾家丁集合起來，進行跑步訓練，鍛煉各位的體力耐力。以后就準備先這樣訓練好了。反正這些天家丁們的身體已經好了，營養(yǎng)也跟得上，再不訓練，更待何時？

　　到了晚上，老徐酒足飯飽回來了，看來騙吃騙喝很成功啊。天亮后，有南寧生員諸某來拜訪，然后老徐又被農州官請去。一連在都結耽誤了四天。原來州官的唐兄惹上了官司，需要一個高手來寫訟狀，而本地讀書人少而且水平不高，剛好徐霞客投帖過去，州官覺得老徐既然來自江南，文才必定很好，所以就用命題作文試探一下。果然很好。

　　于是他就央求老徐替他堂兄寫份訟狀。等應付農州官離開都結，已經到了十二月初二了。

　　再次上路后，趕路的同時還游山玩水，好不快活。期間周康石還陪徐霞客鉆了幾次山洞，對老徐發(fā)表了關于喀斯特地貌成因和危害的觀點，引得老頭頻頻點頭。其實，這些淺薄的觀點只不過是小周在中學地理科上的皮毛，拿到明代來當然很先進。老徐由此更加敬佩周康石了，可惜小周不懂詩文，可能是從小輟學所致。

　　十二月初十日，終于到了南寧了。周康石要在南寧這個廣西大城市好好玩玩。